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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8/11 00:19:47瀏覽1264|回應14|推薦61 | |
大一暑假時我參加了由救國團主辦的暑期工讀,那年我十九歲。 我們那一組有十個年輕人,兩位男孩子,八位女孩子。那是在一家汽水工廠的粗重工作,男孩子負責搬運回收的汽水瓶,女孩子則負責修補粗麻袋。我很驚訝地發現,同組的人中竟有一男一女和我是小學同學,見面時大家好奇地互相打量對方,七年多不見,我們都由小孩變成了少男少女,童稚的輪廓已被青春的容顏取代。她,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 小學時的我是位愛惡作劇的頑皮小孩,每次學校的“母姊會”時,我的小學級任導師都會對我媽媽數落我的各種“罪行”。雖然小學畢業後我的個性有了極大的轉變──我由好動變成內斂沉默,但在小學級任導師眼中我似乎永遠是位愛搗蛋的頑童。 「嗨!妳變好多喔!」 「你也變很多啊!」 她很美,笑起來更美。更迷人的是她的氣息清新如幽蘭而且個性溫柔。但人家可是T大心理系的高材生,而我只不過是一家不出名大學的窮學生。儘管如此,她對我還是很親切,一點架子也沒有。 在烈日下搬運一箱箱很重的玻璃汽水瓶可真累人,打破了還要負責賠償,一天下來滿身大汗,腰酸背痛。好在休息和中午吃飯時間可以和八位女孩子在一起,所以每天工作雖然辛勞,精神卻是非常愉快。在汽水廠工作的好處是汽水無限量免費供應,只要工廠經理不說話,汽水可以愛喝幾瓶就幾瓶。有一次我把汽水瓶頭緊靠著木箱邊緣,然後用手拍開瓶蓋時傷了手指,鮮血從傷口不斷地流了出來。她和另一位女孩馬上幫我包紮,她的動作輕柔而又細心,讓我感受到生平第一次的女性溫柔滋味──那可是我母親所未能給我的。記憶中,我小時候在外面玩瘋了,只要衣服搞得太髒,回家後一定會被老媽很結實地打一頓──別的工人看到我受到的“特別待遇”,酸溜溜地抱怨為什麼他們同樣受傷時就沒有那種好運。說實在的,事隔這麼多年了,我還是很懷念當時那種溫柔的滋味。 多日工作下來,有一天下班時她指著我的後頸說: 「你曬得好黑喔!」 「有多黑?」我問。 「像你的皮鞋一樣黑。」她指著我的暗紅色皮鞋說著,她雖撐著洋傘卻不好意思和我靠得太近。 「妳大學畢業以後要從事什麼職業?」 「還沒決定,你要僱我嗎?」 「我如果自己創業開公司,我就僱妳當公司員工的心理顧問。」 「好啊!一言為定喔!」 暑期工讀結束前,我自己設計了一張粉紅色底綠色字體的通訊名片。名片印有兩面,每一面都有花邊和五位工讀伙伴的名字和住址。除此以外,一面附上法蘭西斯‧培根的名言: 「智慧的花朵:只有這花朵,當歲月逝去,也不凋零!」 另一面則附上李白《菩薩蠻》詞的片斷: 「玉梯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我花了自己工讀薪水的一大部分去請文具店印製名片,每位工讀伙伴都很高興地分到幾張。 工讀結束後,我和她通信一陣子。信中她描述每天上完課回家途中,她總會有一種“歸”的快樂。 我則告訴她,我曾在下著小雨的時候漫步在校園中,邊淋雨邊吟詩。 她覺得我是位奇特的男子,的確我年輕時雖然既內向又沉默,內心其實狂狷的很!年少怎能不輕狂? 可是有一天,我碰見她,她卻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去見過小學導師了。」 「哦──」我沒有答話,心卻往下沉。以小學導師對我的惡劣印象,她這句話無異是宣佈結束和我的交往。 果不其然,她從此就不再和我連絡,也不回我的信。 大學畢業後,我曾在台北中華路天橋上遇見她,她的旁邊已有男伴。她看到了我,趕緊把頭低下來,於是我和她擦身而過。 我出國前一年在台北重慶南路碰到當年一同暑期工讀的另一位男生,他告訴我她已經結婚兩三年,最近正挺著大肚子呢!唉,傷感但又能怎樣?自從她和我“斷交”以後,我已因為埋怨那位導師而不願再參加小學同學會了──我的同學們至今恐怕都還不知道我不參加同學會的真正原因呢! 雖然“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但是“小時不佳,大未必不佳”啊! 「妳為什麼不願信任我呢?」我一直想問她這句話,但就算問了又能如何? 多年後,我曾在美國成立一家小公司,想起當年和她的“一言為定”──僱她為公司員工的心理顧問──心中不免悵然若失! 現今,幾十年前她寄給我的兩封信,我不但保存著,偶爾甚至還會拿出來再看一遍已經泛黃的信紙上她那娟秀的字跡。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她的小孩應該已經大學畢業,她應該早已把我遺忘了吧? 可是她人在那裡呢? 今生仍有緣再和她相見嗎? 還是相見不如懷念? 想要問一問她: 「妳──還好嗎?」。
※試成詩一首以為紀念※
《遙遠的記憶》
遙遠的記憶, 我與妳, 只能在夢裡相遇。 年華似水, 往事難追; 生命的酸甜苦辣滋味, 讓我心思念, 意低迴, 更讓我身影徘徊。 驀然回首, 才知情意深深, 悄然纏繞心頭。 竹馬青梅夢已遠, 青春時光真教人懷念。 意難忘, 情難捨, 煞費思量, 我心已迷惘。 離別多年, 佳人無蹤, 好夢早已成空! 無情西風, 怎堪笑我情濃? 若再相逢, 兩鬢恐已斑白, 紅顏消失不再。 今生無緣, 且懷念, 期待來世再相見。
註: 1. 李白《菩薩蠻》“玉梯空佇立”又作“玉階空佇立”。 2. 如果我的Google search 無誤,當年暑期工讀時的另一位男生已在數年前過世。 3. 我和所有小學同學都已失去連絡,也許有一天我這個當年的搗蛋頑童會回母校看看,也許會重回同學會。 4. 這位小學同學和我既沒約會也從未正式交往過,故事發生在“五朵紅玫瑰”之前,可以說是我戀愛史中的“史前史”。因為那是一種少年時期很清純的愛慕,所以特別讓我懷念。誰說男人只有性沒有愛?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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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