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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24 18:25:11瀏覽608|回應0|推薦7 | |
本文裡的「賀田村」指的就是「吳全城」,一八九九年日本人賀田金三郎成立「賀田組」開墾木瓜溪南岸到鳳林一線土地,並於一九零四年在「吳全城」設立農場,生產紅糖運銷日本,更於一九零六年成立私辦移民村,將「吳全城」更名為「賀田村」,該村就成為賀田金三郎的主要基地。日本統治台灣初期並未有重大交通建設,那時仍屬人畜用力年代,「賀田村」出入南濱花蓮港大都走捷徑跨木瓜溪而行,那條路就是羅大春當年開闢的「北路」舊跡。 一九一三年「賀田村」進入「鹽水港製糖拓殖株式會社」年代,那時花東鐡路部分開通,「會社」建有泥路通往西邊鯉魚山下的賀田驛,那路就叫「賀田路」,此路後來成為「賀田村」進出花蓮的主要道路,道路兩旁就是甘蔗生產區。此時「會社」另在荖溪南岸成立「壽工場」,那是東臺灣第一座新式製糖場。甘蔗園區建有輕便路,從木瓜溪南岸二十八番起建,直通公辦的豐田移民村,另舖有支線抵達鯉魚山下,方便出產甘蔗運往壽工場。提到土地地目編號,想到棋盤式的土地格局,我想那也是日本遺留,一代人的用法,符合科學精神,就是不知現在人是否繼續延用。 「賀田」這一名稱,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為紀念賀田金三郎這個人,賀田氏開發土地有功,可以見仁見智,屬實當然值得紀念。從一八九九年「賀田組」成立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戰敗「引揚」回去,實際上日本人在賀田村生活四十六年,時間不算短;談論故鄉土地開墾,就是無法跳脫賀田金三郎這個人,開發土地確是實情。一個人能在一塊土地生活四十幾年,那幾乎是一輩子的事,有多少人活不過四十個年頭呀!對於種族和民人或人與土關係,我比較看重土地,只要人和土地有所因緣,人依土而生,土因人而盛,那就不論種族,所以談論日本人建立「賀田村」這件事,我沒有忌諱,看倌也不必有任何芥蒂。 日本人離台都快八十年了,如今,吳全社區還有什麼存構是屬於日本的?當地人還留存怎樣的日本記憶?時間是無情的劊子手,很多人事都因時間而磨滅,而人類存在還有意識問題,很多記憶又被刻意抹去,能夠留存下來的那些,在這裡容我慢慢細說。 目前留存最重要的遺構當屬「會社」廣場前那方「開拓紀念碑」。西元一九四零年,即日本昭和十五年,鹽水港製糖株式會社建立這塊記念碑以紀念吳全和賀田金三郎開發「吳全城」的功績。這塊石碑被花蓮縣政府暫訂為縣三級古蹟。其實花蓮這一地區屬於古蹟的東西不多,這塊石碑能保存至今實屬不易,不過它的左上角還是有人為破壞痕跡,只是無損於碑文整體的完整。 石碑位於吳全社區土地公廟右側,土地廟前就是原「會社」舊址,現改建為社區活動中心,那活動中心的四面牆壁就是原「會社」的牆面,斜頂拆解灌漿改建成水泥頂。土地廟前仍可看出過去移民村的巷弄味道,這是「吳全城」唯一有巷的地方,這一區塊當地人叫它作「城底」,是「吳全城」主要人口聚集地,過去有多家雜貨店在此開立,我想當年吳全構築的石頭堡就在附近,石碑四圍仍留有石壩,碑石左後方原住有一戶人家,那家屋旁邊有棵大榕樹,傳說榕樹附近就是古井和古坑道位置,不過那都是傳說,古井早被填埋,古坑道也找不到進出位置。 提到社區唯一的土地廟,也讓人感慨,心裡燃起一股淡淡的傷感,那可是移懇人的信仰中心,一代人都有的記憶。原來土地廟並不像現在那樣金碧輝煌,五光十色,它只有一種顏色,就是灰泥本色,它的格局十分小巧,門面剛好適合土地爺進出,廟前那張石桌子,簡樸到可以,全是水泥磚砌,四周水泥舖設小方塊,其它就沒有什麼了。喔!對了,土地廟旁還有三棵大榕樹,小時候我們常在那樹玩樹鬼遊戲,陪伴土地爺渡過寂寞的春夏秋冬。那座土地廟和三棵老榕樹應該也是日本時代遺留,不過現在都不是了,只剩下土地爺崇古,還是原來的石雕像,但衪不是日本人的遺構,只是不知當賀田金三郎遇到麻煩事,一些日本職工心頭煩時,會不會入鄉隨俗,也跟著村民走到土地廟前閉眼合掌膜拜。 我上小學年紀距離日本人離台二十年,那時「吳全城」還有一些日本遺留。上學得經過土地廟前,踢踏在「城底」唯一的土石子路上,那馬路邊建有排水溝,那是愛整潔的日本人才有的設想,路旁留有幾排草頂板牆房子,聽說是「會社」的宿舍,只是那時有人把它拿來當牛寮,掃不盡的牛溲滿地,整條馬路只有幾棟板牆瓦屋,那就是「會社」幹部曾經的家,在當時,移墾農戶應該沒有財力建構這樣的大瓦房,當時民居都是甘蔗葉搭蓋的茅草小屋,只有少數鐡皮浪板蓋頂。時序來到一九九四年,「吳全城」西邊台糖土地建起東華大學,吳全社區也跟著改變,民宿和學生宿舍林立,一些老房子都被新式建築取代,歷史記憶的「賀田村」再也不見「農家風」。 土地公廟前那條東西向直道就是「賀田路」,那路的西盡左彎就到賀田驛,就是今天的志學火車站。當年「賀田路」兩旁都是甘蔗種地,左側還有一條輕便路,不過那不是塩水製糖會社興建,而是二次大戰時壽工場被炸,製糖工業集中到光復大和場,花東鐡路為集運甘蔗才建成,我想那是台糖接收後的事。這條集運線從木瓜溪南岸作為起點,向南經過我家附近才抵達「賀田路」,再從那裡彎轉西向通往賀田驛,住那附近的村童都有尾隨輕便車偷抽甘蔗的經驗。原來木瓜溪南向輕便路一路到底,過「三區」跨荖溪到壽工場,目前荖溪河床靠花蓮溪那端還留有輕便路的舊橋墩,那直線鐡軌才是塩水製糖株式會社興建。不過不管那一時期,現在都成記憶,鐡軌早就拆解不留痕跡。 土地廟稍北,就是「吳全城」城外,那裡有座老坟場,坟場原有幾座日本移民埋骨處,小時候我們到花蓮溪戲水,一定要經過坟區最南端,那裡有條小路可抵河床,我們頑皮也曾走進坟區去找日本人的坟墓,那坟暮和中國土饅頭不同,只有豎立石碑,碑上刻有我們不懂的片假名,那就是日本坟。印象裡數量算多,能夠逐位數數,聽說後來有日本人把那些遺骨都遷回日本,不過現在還留有幾處紀念碑可作為歷史見證。記得當時有一座高塔,傳說是火葬場位置,塔腔還留有人骨,小孩子怕事,始終不敢接近,當然就不知傳說的真假,現在似乎也找不到那塔的踪跡。 有此一說,「賀田村」私辦移民四年就宣告失敗,來台的日本人紛紛離去,但考量坟區日本坟數,短短四年不可能死去那麼多青壯移民,而那些碑刻年代,「役業員之墓」刻有大正五年,就是一九一六年,另「納骨堂」刻字時間是昭和二年,也就是一九二七年,這些年代相距移民村成立時間都不只四年,依此研判,日本移民居留「賀田村」有一段時間,而在「會社」任職的職工也不少,可能到一九四五年才全部「引揚」回去,結束日本時代。 在木瓜溪南岸還有一處日本遺留,那就是海岸山脈北端最高山頭,山頭用「賀田」命名,就叫賀田山,那山頭居高臨下,可以俯瞰整個木瓜溪流域,當然包括南岸的「賀田村」。把山頭命名為賀田,我想當時的人寓意深長,叫人不要或忘賀田金三郎的用心,他把自己的血汗和這塊土地交融在一起,有點念茲在茲的意思。一個人能把一生心血都投注在他熱愛的土地上,一個人能從無到有建立一個村落,還有必要去分別他是那裡人嗎? 最後來談一談另類的日本遺留,也許有點唐突,但我深信那一定和日本舊慣有關。小時候住「吳全城」,村子裡有幾戶人家,算是大戶人家,那家的大人都在六十歳上下,那些人曾在日本「會社」任職,聽說多是「監督」職位,小時候我們一聽「監督」兩字就直打寒顫,在怎麼頑劣都不敢哭鬧。在日本人「引揚」後,那些人還是不愁吃穿,他們從不下田工作,田裡的農事都交由兒女負責,這些人總是道貌岸然的樣子,平常不苟言笑,很少和村子裡的人打交道,自過自的,但村裡的人對他們卻相當敬重。 這些人讓人很好奇,行為還有點詭異。真不好說,他們是不是過慣日本式生活,所以才不屑和民國為伍,也許他們自認是日本人,一心嚮往,所以在日本戰敗投降後都成為遺民,才委屈自己將自己封閉起來。舊慣可以影響一個人,文化認同也可以改變人的意識,但我不認為那些人有什麼可議,畢竟那是他們的生命歷程,人這一生,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遭遇,有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夠決定,有多少事是迫於無奈。對於這些耆老,就當「賀田村」的特殊遺存吧!等過了那一世代,人都將物化,新人會有新的問題必須面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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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