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侄兒的一封信（頭尾去掉）

三十年前，我以第一志願填了物理系，為何？那時的我充滿理想，以為「物理」可以解開我心中的疑惑，以為經由物理這條路，我可以解開自然界的奧秘。但後來我瞭解了，科學家只能把自然運行的規則整理出來，他沒辦法告訴我為什麼自然界要如此。

上了大學，我開始接觸佛教，用另外一個角度去看生命，甚至看自然。我也去國文系旁聽老子、莊子、易經的課。看多了、聽多了，加上自己的體悟，最後我發覺，每種說法，其實都只是某個人（再加上跟隨者）「自以為是、自以為解、自以為通、自以為正確」的看法，所以世界上會有如此多不同的宗教、派別，哲學各流派也各有大師，說法各不同。他們對於生命、對於「道」的解讀，表面都不相同，其實都相同。「各有解讀、各有說法」就是他們的共同點。

其實，老子早就把問題點出來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很多事情，很多想法、很多感覺，若落於言詮，會覺不足、感覺不對。語言、文字的力量有限，以有限表達無限，當然會覺得意猶未盡。

三十年後的今天，我沒有忘記我當初的理想，但我瞭解什麼是可得，什麼是不可得。年近中年，對生命我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那是一種「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境界。

瞭解我意思嗎？「道」不是去追的，不是去求的，道就在身邊，在行住坐臥之間。道就像海灘上的細沙，不可計數的量，你可以躺在上面，你可以在其中翻滾、悠遊其間，但你若想一把抓起緊緊握住，你會發覺，握得愈緊，留下的愈少。

佩瑩曾說：「阿公好漂亮。」她看到的是什麼？老人的容顏似嬰兒，面帶微笑、純真、無邪。你知道嗎？我聽到她這麼說，好感動。真正懂「道」的人是她，「道」不假外求，就在心中，當你一意追逐，你就失去了「道」。你以為得「道」時，你得到的是落於言詮、自以為是的「道」。

你的問題在哪裡？四嬸以為，書呆子氣太重使然。不要忘了，書是人寫出來的。不要忘了，真正的道在心中，是寫不出來的，文字力量有限啊！

不要以為，活在人間就是在追逐名利，就是離道，所以你覺得要求道，就必需離開人間。道不道，不在生活方式，而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