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風秋雨


日落秋風，滂沱大雨拍打著一地的泥濘，但湖水卻依舊的藍，藍得讓這雨怎麼也洗不掉半點顏色。

雨水圈漾圈漾纏著湖心，既想傾訴又欲語還休。

女孩雙手拖著鰓，慵懶的俯臥在地毯上，幾本日記，歪歪斜斜躺在身旁。


眼前，是一本本會說話的愛情故事，即使不翻開，一場場纏綿的愛情戲，也會不斷的在腦海中放映、迴盪。

日記裡的人來來去去，但女主角始終如一…。一句句癡醉的「我愛你」，時而飄向雲端，時而沉入淵底。那無法預期的喜與悲，既讓人沉迷，又教人心碎。

一聲意外的哀怨輕嘆聲，劃破了沉寂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深夜，女孩的長髮垂地，突然像回了神。

凝視著窗外滲著紅樓，如血般的雨絲。
她的心，襲著涼沁的夜風，漂染出紅紅白白的愁緒，更無端地乘載起滿秋的悲傷。


於是，音樂在耳畔響起，是一支從深秋裡譜出的曲！她起身，走向窗台。
她的心，用片片斷斷殘缺的回憶，寫成了歌詞。

面對著窗外美麗的深秋後花園，為何她的歌卻映得如此蒼白？

那年秋天，窗外依然也是這淒厲的秋風秋雨，少女撐著把透明的小雨傘，漫步在花園中。
她腳上穿著雙紅布的碎花鞋，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著，深怕踩到地上的落花。


突然，一陣風襲起，落花愕然灑滿她的傘，雨水飛撲而來，她的髮稍也垂綴著一顆顆晶瑩亮麗的珍珠。
就在此刻，她聽到一陣喧吵聲，不久，一個長髮女孩，從隔壁的房子飛奔而出。

她在門口的車前停了下來，上了車，發動引擎…！
男孩追了出來，但車已揚長而去。

他冷冷的看著離去的車影，強忍著心中的懊惱，他的表情逐漸落寞，落寞…，像他腳底下，這一地的落花。

沒看清她的臉，但從他的落寞的背影，女孩卻做了臆測。
說不出為什麼，女孩的心頓時莫名的悲傷起來，兩行淚水比雨水更快的滴落到腳邊。


她看著他，看著他走進前面的樹林，走向湖邊，直到將自己完全的交給了這冷酷的深秋，任她吞噬。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風卻始終淒厲，教人不寒而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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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邂逅


她開始擔心起他來，一股濃濃的愁緒竟這樣無端的從心底糾結而起。

「怎麼會？」一向驕傲的她，輕皺著蛾眉，將傘左右的旋轉，任落花張皇的盤旋、飄落。

雨又開始霹靂趴拉的下起，這會比剛才，比任何時候都下得更大…！

女孩躊躇了半天，腦海中那美麗深藍的湖水，不斷地用無數具有魔力的手，湧上岸來，向她召喚。
強烈的好奇心，終於將女孩一步一步的引領到湖邊。
而這湖水，似乎永遠都比想像中還藍，藍得不能再添加一點顏色。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湖水總是那麼的藍？藍得竟有些蒼白…！』


女孩沿著湖岸，四處的尋覓，她的心不時猛然的跳著。
她既怕找不到他，又怕見到他時，可能引起的尷尬。

湖岸仍是秋風秋雨，女孩的傘被吹折，髮已全溼。雨滴如水注，順著髮梢流進她的衣內。
她索性將手一鬆，殘破的小傘毫不留戀，迅速地飛向湖心。

她蹲下，脫去腳上的紅鞋，然後伸出雙手，開始在風雨中狂奔。
她迎著秋風，跑進秋雨，將自己完全的投入在深秋的懷抱裡。


『啊！秋天，啊！秋天，為何我的淚水總是流也流不乾？』


濕濘的湖岸邊，泥淖緊緊糾纏著她的腳，她的膝…，她的腳步放慢，但悲傷似乎越來越濃……濃得竟讓她有些…癡醉！

突然，她停了下來。帶著幾分慌亂，手足無措的停在他乍現的身前。

她們彼此凝視著，先是因對方極力想掩飾的淚水而驚愕，不久，她們竟同時笑了。
然後，她們戀愛了！這不是她的初吻，也不算是她的第一次，但卻是她的初戀！

一場屬於女孩的刻骨銘心的愛情，在秋風秋雨籠罩下，熱烈濃郁的展開…。

一聲聲「我愛你」仍在耳邊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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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風秋雨


窗外的雨停了，女孩被這突來的寧靜驚醒。

她的嘴角噙著還來不及消逝的笑意，眸底卻已升起藍藍又蒼白的愁霧。

打開她的第一本日記…，後花園裡，春泥不再泥濘，撲面而來的，是花草時淡時濃的香氣。


這天清晨，在女孩還來不及醒來的春夢裡，她的車又出現了，停放在他家門口。
男孩匆匆鑽進車裡，女孩從睡夢中驚醒，追了出來。車，卻再次揚長而去…。

女孩哭倒在後花園裡，天空，飄起了絲絲綿綿不絕的春雨。
夏天的湖邊，開滿朵朵白色的蓮花，這是去年相愛的地方。

一個個甜蜜的誓言，曾如蓮花般盛開，並昂首矗立在心湖。只是，心中的蓮花奈何凋謝的如此倉促？

那個連日記也不敢吐露的祕密，像是永遠驅不散，更醒不來的惡夢，逼著女孩一天一天的憔悴！


女孩終於下定決心…。從醫院回來的那天，如血般的紅帖，竟怵目地插在信箱裡！


秋風又起。曾經，以為是自己的婚禮，但新娘，卻依稀只留下模糊的身影…。
女孩心不甘，想要去看他，就如同一窺傳說中的秘境。


音樂攪拌著濃厚的喜氣，讓每個人都沾染在臉上，並一杯又一杯的喝下肚裡。


女孩酒意越灌越朦朧，抬著迷濛的醉眼，遠遠的看著主桌上，那張貌美的容顏，如胭脂傾瀉……。
舉手投足，沉溺在愛烈情濃的喜悅！

當新人一桌桌的走近，走到了身旁，女孩獨自苦苦釀造的醉意突然驚醒！
就在一對新人即將轉身的剎那間，她跑出了大廳，跑過一條條蒼茫陌生的街道，跑到了能夠帶她天涯海角的車站。


她回到了蒼鬱藍藍的湖邊，走過後花園，回到家中，心情籠罩著一片的慘白…。


秋風秋雨又起，分不清是日記還是現實，女孩小心翼翼的走過後花園，她沒撐傘，任風任雨打在她身上、臉上。
她一步一步走向湖邊，脫下那雙已經泥濘的紅布碎花鞋，忘情地在秋風秋雨中奔跑，緊緊的投進深秋的懷抱…。


『或許今天，我能夠知道，為什麼湖水總是那麼藍，又藍得如此蒼白…！』


                                         

                                         ＊＊＊＊＊＊    完

後記：

謹以此篇短文贈給文友，夢寫家〔茉莉〕，她提供本篇故事的靈感，很多詞意也是引用她的。

                                                                            藍葛 於2005.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