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媽媽記得女兒買第一件破洞牛仔褲時，被她罵到臭頭，這孩子衣不驚人死不休？花那麼多錢買一件乞丐撿破爛的舊褲子，值得嗎？孩子辯說，這是新流行，時髦又有個性，通風又透氣，每位時尚達人一定要擁有一條自己鍾愛的破洞牛仔褲。選名設計師經過水洗工藝和人為破洞的創作，捯出毛邊、磨出破洞，就是為了扮酷，標新立異與眾不同。有復古韻味加慵懶風，可以表現不受拘束、灑脫不羈的個性，適合一年四季，不但盡展身材，透出小性感，且成為眾人的焦點。但有時也會有「破洞太多不敢穿出去、破洞太少又沒有效果」的掙扎。

時尚一直在變，看著女兒這幾年買的破洞褲，好像見證了這段時期破牛仔褲的變化。剛開始只破大腿或者膝蓋位置，不規則的橫條，挖個小洞，若隱若現增添魅力。後來越開越大，破出想像，有的整條腿都露出來，破到只剩兩條布片，破洞位置也開始變得「尷尬」，甚至露出內褲邊緣，臀部兩邊直接露出一截肉，破洞越大越性感？據說破洞是能修飾腿部線條的流行元素，但困擾是大太陽下穿破洞褲，腿上肉會不會曬出一條深一條淺的膚色？夏媽媽此時不免聯想起金庸小說裡的丐幫，身穿百衲衣，自打竹板伴奏，唱著蓮花落。

夏媽媽生長在物資匱乏的時代，一粥一飯都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念物力維艱，她是六個孩子中的老么，衣服都是姊姊穿了妹妹穿，哥哥穿了弟弟穿，補丁司空見慣。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只有過年才有一套新衣，每一件衣服，都用到了極致。如今看著女兒破洞褲便不免感嘆，同樣是補丁卻意義不同，原來土的極致就是潮。窮的時候希望自己穿著光鮮，有錢的下一代卻把自己打扮得這麼破敗，褲子上的破洞和污跡不是風餐露宿的結果，是重金換來的複雜工藝。

另外有一種時尚叫「奶奶怕你冷」，孩子的破褲被奶奶愛心一針一線縫補起來的例子很多。奶奶說，大冬天該穿秋褲，還在露腿？心疼孩子會得「老寒腿」，時不時用手捂住孫子的膝蓋，怕他受風霜。郵購來的褲子，破得越來越嚴重，奶奶拿起針線幾乎無從下手，頻頻搖頭，不懂寶貝孫子孫女受了怎樣的虐待？需要穿這種褲子？

今年夏媽媽女兒大學畢業從東部回來，有一箱東西堆在房間角落，要媽媽幫忙捐掉，打開一看是她不要的衣服，裡面有幾件破洞牛仔褲，媽媽一時好奇試起那些舊褲子，再選女兒不要的雙肩露洞上衣，天氣漸熱，穿起來很透氣涼爽，左看看右看看，覺得自己挺時髦年輕的，決定就這身打扮和朋友喝咖啡去。麥當勞有一杯九十九分的老人咖啡，在櫃檯前沒想到服務員要求看夏媽媽的ID，確定她是senior。這可把夏媽媽樂壞了，表示她看不出來是六十多歲的長者。夏媽媽偷著樂，心想必是那破洞牛仔褲的功勞，時尚又減齡。沒想到跟著流行走，幸福就會有。（寄自加州）

原載2022-10-16世界日報副刊吳玲瑤的（幽默過日子）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