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干禪師與寒山拾得大士
《歷代高僧故事》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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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拾得、豐干。豐干禪師是彌陀化身,寒山、拾得是文殊、普賢,
寒山、拾得又合稱和合二仙。
閭丘胤本是唐朝的朝議大夫,受到唐太宗的詔命,派他持節去作台州刺使,將要起程的那一天,忽然頭痛如絞,苦不可耐。乃命醫診治,而竟越診越痛。就在這疼痛不堪的時候,忽然來了一位僧人,自稱為豐干禪師,說是從天台山國清寺而來,過此相訪。
閭刺使以頭痛甚劇,醫治無效,便諮詢其有無良方,以診治頭疾。豐干禪師卻從從容容,不慌不忙的笑著說到:「身居四大(地、火、水、風),病從幻生,若欲除之,應須淨水。」
清淨之水,竟可以治病。於是,便以淨水一杯,給與豐干,豐干持在手裡,誦咒一時,吸了一大口,就對準閭丘胤頭上,一口噴去,使得閭刺使滿臉滿頭,以至全身,盡成淋漓,不到一刻功夫,頭部劇痛,豁然而愈。
這就使得閭丘胤不得不驚奇而敬佩了。正待申謝的當兒,而豐干禪師卻說:「台州地屬海島,山嵐毒風慎重,到日必須擅自攝護。」於是,閭丘胤便問:「不知當地有無賢士?確是值得敬仰的人物。」豐干禪師卻很巧妙而含蓄地回答說:「見之不識,識之不見,若欲見之,不得取相,乃可得見。」
閭丘胤一聽豐干講到這裡,立刻接著說到:「那是當然的,絕對不可以貌取人,所謂『以貌取人,失之交臂』。你說啦!那是一位什麼樣的人物?」
「啊!這人的來頭可大,有一位名叫寒山子,是文殊菩薩降世,而遁跡在國清寺裡。另一位拾得,卻是普賢菩薩的化身,他們變成一副貧苦窮相。而且,還有一點瘋狂情態,或去或來,都在國清寺的庫房裡,或者就在廚房內掌火呢。」豐干禪師說了這段話以後,他便告辭走了。於是,閭丘胤也就到台州(浙江臨海縣境)上任而去。
他卻沒有忘記豐干禪師所說的話,上任僅僅三天,便親自微服到了國清寺,找到一位老和尚問著說:「在你們寶剎中,過去有一位豐干禪師在這裡住過嗎?」「有的,有的。只是現在已到外面遊方去了。」那位老和尚很鄭重的答覆說。閭丘胤又問:「還有兩位貧士模樣,又好像有些瘋狂情態的行者,現在何處?」那位老和尚略事思索了一會就說:「啊!那是住在唐興縣(浙江省天台縣境)寒岩裡寒山子以及住在本寺庫院中的拾得了。」閭丘胤對於豐干禪師所說的人和地,都獲得了證實,他表示非常的高興,回到台州刺使衙門裡,便下了一道命令,給唐興縣的縣令,要他查明具報。
不久,就接到了唐興縣縣令的申報說:「當縣界西70里內,有一寒岩,岩中古老即見有貧士,頻往國清寺,止宿庫中,有一行者名曰拾得。」閭丘胤又多了一層證實,乃用台州刺使的全部儀仗,朝衣朝冠前往禮拜。當他一抵國清寺,當然就驚動了全體寺眾,大家都恭敬的迎接這位當地最高的行政首長。
於是,他便問寺眾們說:「你們這國清寺裡,以前有一位豐干禪師,他的住院在哪兒?還有拾得和寒山子兩人,現在何處?」當時便有一位名叫道翹的寺僧,出來回答說:「啊!只是要問他們嗎?豐干禪師的住院,就在經藏的背後,現在並沒有人居住,只是有一隻老虎,常時來此吼叫一陣而去。」「是真的嗎?還有寒山子和拾得呢?」閭丘胤便追問說。「當然是真的。決不敢欺騙太守!」道翹和尚這樣的回答了,便又說道:「寒山和拾得兩人,正在廚房裡面,立刻就可以見到他們。」
於是,閭丘胤就請他先行引導去察看豐干禪師所住過的禪院,把院門打開,只見院內虎跡斑斑,非常清晰。閭丘胤察看過後,又問寶德和道翹兩位和尚說:「豐干禪師住在本院的時候,所作何事?」寶德和道翹兩位和尚竟同聲回答說:「他們日間只是舂米,以供養寺眾,一到夜裡,就唱歌自樂。」他們這一行人,將豐干禪院察看過了,便又到廚房去察看寒山和拾得兩人的實際情況。
當他們一踏進廚屋,便聽到裡面有兩個人在那兒對笑著。他們就駐足而聽。寶德和道翹也就輕輕地說道:「正是寒山和拾得兩人在狂笑啊!」只聽得裡面還是在: 「哈、哈哈、哈哈!……。」大笑的聲浪,歷久不停。正當那兩個人大笑未已的時候,閭丘胤卻跑了進去,早已跪在他倆的面前,向他倆頂禮膜拜著。於是,寒山和拾得兩人都叫喊著說:「豐干饒舌!豐干饒舌!……!」叫了幾聲,而且寒山還拉著閭丘胤的手,搖了幾搖,便又說道:「你自己遇彌陀而不識,向我們頂禮做什麼!?」
從他們兩人的口中,閭丘胤才知道所謂豐干禪師,原來也是阿彌陀佛的化身。這個時候,已經驚動了許多寺眾,大家都很驚奇地說:「為什麼這樣大的朝廷命官,卻向兩個貧士頂禮膜拜!?」正是大家驚奇混亂的時候,寒山和拾得兩人,向閭丘胤握了握手之後,兩人便手拉著手衝了出去。
於是,大眾也就追呀追的趕上去,但是,他們兩人一直向寒岩跑去,其行若飛,哪裡還趕得上。閭丘胤便又問著和尚們說:「這兩個人還肯不肯到寺裡來居住?」 寺眾回答說:「誰也不知道。」閭丘胤還是囑咐了寺主,要他覓定房屋,將他二入喚回寺來,予以安置。國清寺的寺主答應了。閭丘胤太守才回向台州刺史衙門而去。
寒山本住寒山,自從寒山拾得二人,手拉著手,連聲帶笑,向國清寺外狂奔而去,閭丘胤派人追之不及,回到台州刺史衙門之後,日夜籌謀,希望結交這兩位世外高人。於是,他便縫製了兩套僧服、僧帽,以及其它一些供佛、供僧的其它物品,派人送至國清寺裡,就便覘視兩人反寺沒有。當閭丘胤的使者們,一到國清寺裡,寺眾們便說:「他們兩人一經那日走了以後,就沒有回寺來過了。」 送衣物的使者們,聽到這話,正在徬徨踟躕的時候,有一位寺眾便說:「你們把衣物送到寒岩去好了。去的路徑,我們寺裡有人知道,可作嚮導。」
於是,他們便找到那位作嚮導的僧人,引導這些送衣物的使者們,浩浩蕩蕩,向寒岩進發。他們一行,剛剛抵達寒岩前面,只見寒山子坐在岩洞洞口。一眼看到他們這一群人來了,便反身進入岩洞之內,而且大聲的喊這說:「賊,賊賊!賊來了!」幾聲賊賊喊過之後,他已經入得更深了,但卻傳出話聲來。那是說:「報你諸人,各自努力!」這話聲初停,只見寒岩岩穴的石塊,自然合上,不可復入。送衣物的使者們,佇立洞口,嗟嘆悵惘,莫可如何,只好回到台州刺史衙門覆命了。
閭丘胤刺史,聽取了這番報告,也曾悵惘若失,而久久不能自釋。於是,他便以台州刺史的名義,下命國清寺的寺僧道翹等一班人們,蒐集寒山、拾得昔日的行狀,申報存案。於是,他們便在寒岩附近,以及從寒岩通往國清寺的山路上;沿途石壁竹木上,以及沿途村落人家牆壁間,凡是被寒山寺瘋僧寒山子所寫下的詩句,全部抄錄下來,一共抄得300多首。至於拾得在國清寺的地堂上,有人看見他親自所寫的偈語,也抄錄起來,一併繳呈銷案。這便是流傳後世的《寒山詩集》的來由。
<寒山詩:>
未住寒山前的生活
吁嗟貧復病,為人決交親;
甕里長無飯,甑中屢生塵;
蓬庵不免雨,漏榻略容身;
莫怪今憔悴!多愁定損人!
不明因果貪財求福
貪人好聚財,恰似梟愛子;
子大而食母,財多還害己。
散之即生福,聚之即禍起;
無財亦無禍,鼓翻青雲理。
我見凡愚人,多畜資財谷;
飲酒食生命,謂言我富足。
莫知地獄深,唯求上天福;
罪業如此富,豈能免災毒。
財主忽然死,爭共當頭哭;
供僧讀疎文,空是鬼神錄。
福田一個無,虛設一群禿;
不如早覺悟,莫作黑暗獄。
狂風不動樹,心真無罪福;
寄語兀兀人,叮嚀再三讀。
豐干原是彌陀
德和道翹把抄來的寒山和拾得的詩稿,註明了抄錄人和地點,整理好後。兩位禪師就親自送到台州刺史衙內,去晉謁閭丘胤太守。閭丘胤刺史看到兩位禪師來了,寒暄了一陣之後,閭刺史說:「兩位禪師,既然來到敝衙,就煩寬住數日,讓鄙人供養供養,以增福德。」
本來,佛門中人,就是能隨順世緣的,只好暫住數日了。為了要瞭解寒山、豐干、拾得三位聖人的全盤史實。閭丘胤還派人再赴國清寺,將靈熠禪師也接了來。正是閭刺史政簡刑清的時候,他們幾個人便坐在書齋的客廳裡,看閱詩稿,使得這位慈悲刺史,發生了許多問題,也得到許多回答。寶德的年齡是相當大的了,大概在80歲以上,算得上是國清寺裡的長老。
他回憶說:當他住進國清寺的豐干禪院的附近時,豐干早已那了。不知那一天,豐干就帶進了一個十歲的小孩,住了一段時期,這小孩便管起食堂的香燈來了。大家才知道這小孩名叫拾得,因為這個小孩,寶德才開始注意這位豐干禪師。寶德說:「豐干總是獨來獨往的,他來了我們固然不知;他去了,我們也會不曉。不過,這次的離去,卻有一些奇特了。」
「什麼奇特?」閭丘胤迫不急待的追問著。「這次離去後,便時常有只猛虎,於深更半夜時,跑到禪院的四周,吼叫一陣始去。」寶德這樣的述說著。「實在說來,豐干去了後,有猛虎前來吼叫,也並非奇事。」道翹忽然又這樣說道。於是,大家視線,又復集中於道翹身上。道翹就說:「我們國清寺的老禪師們,就曾傳下一種說法,說豐干初來國清寺的時候,是騎在一隻老虎背上來的。」「啊!有這等怪事嗎?」閭丘胤驚奇地問道。「啊,太守!這是本寺上代祖師流傳下來的,真假是很難說的。」道翹申明說。
「當年的情形是怎麼樣呢?」閭丘胤追問說。於是,道翹禪師便說:「當年豐干初來國清寺的時候,是騎在一隻老虎背上慢吞吞的從遠處山路而來,全寺的四眾弟子都看到了,以為他會往別處去。所以大家並不駭怕。」「等他騎著進入到了『松門』(疑即山門),大家便慌張起來了。可他並不進入大殿,只是騎著老虎直向後來所謂的『豐干禪院』的禪房而去。到了前苑裡,他才跳下虎背,把那隻老虎安置在另外的房間裡。」「然後,他才盥洗清淨,到大殿禮過佛後,回到院裡,他便對原來住在裡面的同道們說:『不要緊,不要緊的!大家都要以相安無事。』「那些原來住在裡面的寺眾,早已駭得遷徙一空了。「啊!難怪一座偌大的禪院,總是他一個人居住啊!」寶德禪師聽到這裡說道。大家都沉默了,而結束了這次談話。
神話示學人,五台禮文殊
一天,寒山問豐干:「古鏡不磨,如何照燭?」
豐干答:「冰壺無影像,猿猴探水月。」
寒山說:「這不是照燭也,請你再道一句。」
豐干道:「萬德將不來,教我道什麼?」
這種問答,實有甚深般若,啟示學人,修與不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又一日,豐干禪師對寒山說:「你若與我同去五台,我們就是同流,若不與我同去五台,便不是我同流。」
寒山說:「我不去。」
豐干說:「你不是我同流。」
寒山問:「去五台做什麼?」
豐干說:「去禮文殊!」
寒山說:「你不是我同流。」
這則公案,可以給各方參學僧一個啟示,如不省悟自性,真辜負這兩位示化人間大聖的一番表演了。據說:後來豐干禪師獨自一人去五台禮文殊。他到了五台,遇見一位老翁,豐干問老翁是不是文殊?老翁說:「豈有文殊耶?」豐干當即頂禮下拜,作禮未起,老者忽然不見。
牆壁留偈語
豐干禪師為阿彌陀佛的化身,是從寒山大士的口中得知。在國清寺豐干禪師住房的牆壁上,所遺留下來的偈語道:
余自來天台,凡經幾萬回;一身如雲水,悠悠任去來。
逍遙絕無鬧,忘機隆佛道;世途歧路心,眾生多煩惱。
兀兀沈浪海,飄飄輪三界;可惜一靈物,無始被境埋。
電光瞥然起,生死紛塵埃;寒山特相訪,拾得罕期來。
論心話明月,太虛廓無礎;法界即無邊,一法普遍該。
本來無一物,亦無塵可拂;若能了達此,不用坐兀兀。
拾得由於拾得
上次他們聚談的翌日,閭丘胤等幾人,還是在那兒聚會著,繼續整理書稿,因而又暢談起來。「寶德禪師,你昨天曾說過拾得禪師,是豐干禪師拾來的,這事的經過又是怎樣的」?寶德就說:「啊!這是不爭之論,太守要知其祥,問問靈熠禪師好了。」「是的。」靈熠首先答應說:「這件事,我總可以說是原始的參與人了。」
他說:有一天,豐干禪師忽然手裡拉著一個十歲模樣的男孩,到了他那所禪院裡。這是從沒有的事,所以我便非常的注意著。豐干禪師的日常生活,除了坐禪外,便是經行(邊走邊唸誦),這麼一來,便把他的生活秩序擾亂了。有一位在家居士卻說:「豐干禪師這樣的的做法,恐怕還會惹起俗世間的麻煩來。」豐干禪師聽了這話,才把小孩教與典座(寺務主管)說:「這小孩是我在路旁拾得的,或是牧牛人家所遺失的。就請典座收容下來,等候那失主領回去。」可是一連十多日,都無人來問,而這小孩又非常淘氣,連典座也感覺無法應付,只好又退回給豐干。
靈熠當時便給豐干獻議說:「這小孩可以給他一份事做,使他安心,便好管了。」豐干卻說:「那是很好,不過,哪裡去給他找事做呢?」「辦法是有的,我就可以為他找件事做做。」「那麼,好極了!禪師,就請你幫忙好了。」 「但是,我卻要問清楚這小孩的來歷。」於是,豐干便說:「那一天,我在寺外經行,走到去赤城的路旁,就見到這小孩孤零零的在哭泣,問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我以為是牧牛人家遺失的,就將他帶回寺裡,失主總當是會來認領的。」「好,這麼一來,總得要給他一個名號。」「由於是拾得而來的,就叫他做拾得好了。」於是,靈熠便派他管理食堂香燈。
可是,問題畢竟發生了。有一天,拾得竟捧著餐盤,跑上大殿,坐在佛祖像下首,就是要和佛祖一同進餐。這事正被靈熠撞見了,把他叫了下來,告誡了一番,正待要處分的時候,又有人說拾得在憍陳如尊者(佛祖十大弟子之一)塑像前面,大聲的吼罵著說:「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小果聲聞乘而已!」於是,靈熠說他氣極了,再也不要他管理香燈,只是在廚房裡洗滌杯盤碗盞而已。
拾得在洗碗盞時,將盆裡上面的清水傾倒掉,而把沉澱在盆底的殘飯菜滓,用個大大的竹筒盛起來,放在一旁。隔不了幾日,寒山就會從寒岩跑來,把這滿滿的一竹筒殘飯菜,背了就走。有時事不湊巧,便在國清寺裡,和拾得瘋瘋癲癲的胡鬧著。
國清寺是處在天台山裡,烏鴉特別多,時常飛到寺廚裡來啄食,佛家是以佈施為六種波羅蜜之一的,大概平日早就放縱這些烏鴉吃慣了。所以,拾得多次碰到這樣的事,嘔氣的很,怒不可遏的跑到伽藍神(護法神)的塑像面前,舉起禪杖,打了一陣,而且怒罵著說:「你叫做伽藍神,連廚房裡的食物你都保護不了,你有什麼本領保護伽藍(寺院)呢!?該打該打!」他說了之後,竟有打了一陣,把伽藍神塑像的肩部,胸部和腳部都打壞了;可以說是遍體鱗傷。就在當天晚上,國清寺的寺眾們,每個人都在夢中受到伽藍神的投訴說:「啊!拾得打我!拾得打我!……。」於是,次日清晨,大家都跑到伽藍神的塑像前去察看,果然是傷痕纍纍,絲毫不爽。
這麼一來,大家對拾得,才感覺到有些奇怪了。拾得曾在莊前放牛。有一次,曾因驅牛擾亂戒堂,被一位老律師名叫德律的,杖逐去出,那是正值半月布薩的時間,律師為眾僧在堂中說戒。拾得驅牛到說法堂前倚門而立,並撫掌微笑說:「悠悠哉!聚得作相,這個如何?」說戒的老僧見拾得如此不敬,不禁大怒,指著拾得呵斥道:「下人瘋狂,破我說戒!」拾得見他嗔怒,於是微笑的說了一偈道:
無嗔即是戒,心淨即出家;
我性與汝合,一切法無差。
那位講律的老僧見拾得嬉皮笑臉的仍然不去,就下堂來打了拾得一下,命他趕快驅牛出去。他便說道:「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放牛了!」有一個寺眾便說:「你不放牛,你要做什麼?一個人總不能只是吃飯,而全不做事啦!」拾得明確的回答說:「這些牛,就都是吃飯而不做事的人所投胎轉世而來的。」大家已經知道拾得是有來歷的人,就追問著說:「拾得禪師!你何以知道它們是由人而輪迴轉世來的呢?沒有憑證,是不好亂說的啦!」「當然要有憑有據,否則的話,便會要犯口業了。」
拾得又加重語氣的說道:「你們知道嗎?本寺以前有一位叫做弘靖律師的為人嗎?」有個寺眾便回答道:「當然知道,僅是前幾年才入滅的。」「啊!那一隻白牯牛,便是弘靖律師轉世而來的。」拾得指著白牯牛這樣說著。「我們不信!」寺眾們哄著說。於是,拾得便高聲叫喊著:「弘靖律師,弘靖律師……你來啦!」如是此這樣叫了幾聲,那隻白牯牛,果然應聲飛跑爾至。跑到他們的面前,俯首貼耳的呆立著。
拾得又指著一頭黑牛,說是前任典座光超和尚的轉世,經他一呼光超典座,那黑牛,果然也應聲而來,與白牯牛並立。他又指著另外的兩頭水牯牛,一隻前任直歲靖本,一隻卻是知事法忠。他指說明白了,便高聲叫著:「直歲靖本!知事法忠……。」僅叫過兩聲以後,那兩隻水牯牛,也都一齊的跑了過來。這使得國清寺的寺眾們都驚駭不已。於是,拾得便牽著這幾頭牛,口裡唱出一道偈語。那是說:「前生不持戒,人面而畜心,汝今招此咎,怨恨於何人?佛力雖然大,汝辜於佛恩!」
這一場表演,使得在場的僧眾,莫不驚心動魄,差異不已。從此,大家對拾得不再以瘋子痴人看待了。州縣知道此事,派專使來請他入州,拾得不赴召命。後來又被閭丘胤拜訪以後,聖蹟已明顯被大家知道,所以同寒山子一同走出寒山寺。從此,便隱沒不見了。若干年後,國清寺的一位僧人,登上了天台山南峰,去撿拾柴薪,遇到另一位僧人,裝束面貌,絕似印度和尚,手持錫杖,挑著一串鎖子骨。並向國清寺的撿柴僧人說道:「你們現在可以到寒岩裡面,拾取拾得的舍利子去供奉吧!」於是,國清寺的寺僧,跑入寺中,便將此話告訴全寺的寺眾們,大家才知道拾得在寒岩入滅的,因而把那座岩洞,名為拾得岩,以為紀念。
拾得遺留之牆壁偈語
東洋海水清,水清復見底;靈深湧法泉,斫水無刀痕。
我見頑囂士,燈心柱須彌;寸礁煮大海,甲抹大地石。
蒸砂豈成飯,磨磚將作鏡;說食終不飽,直須著刀行。
恢恢大丈夫,堂堂六尺士;妄死埋冢間,可惜孤標物。
不見日光明,照耀於天下;太清廓落洞,明月可然貴。
余本住無方,船泊無為理;時涉涅槃山,徐步香林裡。
左手握驪珠,右手執摩尼;莫耶未足刃,知劍斬六賊。
般若酒濟冷,飲啄澄神思;餘閒來天台,尋人人不至。
寒山同為侶,松風水月間;何事最幽邃,唯有遁居人。
悠悠三界主,古佛路棲棲;無人行至此,今跡誰不蹋。
旋機滯凡累,可畏生死輪;輪之未曾息,嗟彼六趣中。
茫茫諸謎子,人懷天真佛;大寶心珠秘,迷盲沉沉流。
寒山拾得問對
昔日寒山問拾得曰:
「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置乎?」
拾得曰:「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寒山云:「還有甚訣,可以躲得?」
拾得云:「我曾看過彌勒菩薩偈,你現聽我念偈曰:
老拙穿衲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
有人罵老拙,老拙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在面上,隨他自幹了;我也省力氣,他也無煩惱。
這樣波羅蜜,便是妙中寶;若知這消息,何愁道不了。
人弱心不弱,人貧道不貧;一心要修行,常在道中辦。
世人愛榮華,我卻不待見;名利總成空,貪心無足厭。
堆金積如山,難買無常限;子貢他能言,周公有神算。
孔明大智謀,樊噲救主難;韓信功勞大,臨死只一劍。
古今多少人,哪個活幾千;這個逞英雄,那個做好漢。
看看兩鬢白,年年容顏變;日夜如穿梭,光陰似射箭。
不久病來侵,低頭暗嗟嘆;自想少年時,不把修行辦。
得病想回頭,閻王無轉限;三寸氣斷後,拿只那個辦。
也不論是非,也不把家辦;也不爭人我,也不做好漢。
罵著也不信,問著如啞漢;打著也不理,推著渾身轉。
也不怕人笑,也不做人面;兒女哭蹄蹄,再也不得見。
好個爭名利,須把荒郊伴;我看世上人,都是粗扯淡。
勸君即回頭,單把修行干;做個大丈夫,一刀截兩斷。
跳出紅火坑,做個清涼漢;悟得真常理,日月為鄰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