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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1/12 08:39:20瀏覽757｜回應4｜推薦32 | |
夜霧 夜幕低垂，今夜濃霧籠罩，十幾公尺外便視野模糊，剛跳完排舞，全身香汗淋漓，跟大家道晚安後，美麗一個人牽著單車踽踽獨行，往家的方向回去。聽到前夫再婚的消息，美麗先是一愣，繼之慘澹一笑，這麼些年了，從婚前的甜蜜到婚後的爭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不禁懷疑婚前的甜蜜到哪裡去了？雙方情感的培養也非一朝一夕，怎麼同在一屋簷下日子便開始荒腔走板？先是失望，繼之絕望，生命應聲斷裂，缺口一再潰堤，不管她如何努力都彌補不回來，回不到最初，對話也無法和顏悅色，雙手一攤，咬緊牙關，認賠殺出。 先生把房子留給她，只帶走幾套常穿的衣服，瀟灑地揮一揮衣袖走了。美麗該要感激的，先生沒有爭著要房子，也沒爭著要女兒的扶養權。住不成問題，只是熟悉的屋裡從此少了先生的身影。白天上班，時間容易打發，子夜涼如水，漫漫長夜可就不容易度過。孤獨真的是一匹獸，吃人不吐骨頭的獸，如何自處真的是一門大學問，尤其失婚後的美麗，感受特別深。如果有人問近幾年島嶼流行什麼？美麗會毫不客氣回答說：「離婚、動盪與不確定性。」變異與挑戰不時隨身，應付不過來的往往婚姻路上就出現警訊。關卡過不了的 ，有時不只是靠藥物撐，整個人際網都傾斜，最後連出門買個東西或與人互動都深覺沒安全感，疑心病很重。美麗環顧周遭幾個女同事在婚姻挫敗打擊下，生活過得水深火熱，她自己也身陷其中，自顧不暇，更甭說開口安慰他人，猛一抬頭發現愛原來如此傷人。
該怎麼說呢？爭執是裂痕的開端，價值觀呈現落差。金錢使用先生海派無節制，同樣一份差不多的薪水老是不夠用，寅吃卯糧。教養子女的觀念也南轅北轍，公婆又介入，先生在管教孩子上十分放縱，美麗則嚴峻，孩子因此常陽奉陰違，夫妻的齟齬日深，婆婆甚至出言苛責她虐待她們家的金孫女。而先生夜不歸營次數越來越頻繁，也容不得美麗質問，一開口便惡言相向。美麗心想能綁住他的身子也未必能綁住他的心，爭吵只有讓日子更不好過。先生甚至連「你要搞清楚，我的最愛根本不是你」的話都說了出來，殺傷力之大讓美麗以淚洗面。所謂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無法挽回，分手成了必然。剛離婚時，美麗夜夜以安眠藥輔助睡眠，因為白天還要打起精神上班，壓根兒都不知自己原來這麼失落，倚賴婚姻這麼多。本以為自己是很獨立堅強的，到頭來才知道脆弱不堪一擊，甚至去割雙眼皮美容，更用心打扮，無非希望還有一線希望能挽回婚姻，但是後來才發現那是多麼一廂情願，多麼可笑荒謬啊。老公再找到的女人比她漂亮，比她溫柔，比她能幹，更荒謬的是對方是熟人，她有一種挨悶棍的感覺。沒有從離婚中死去，五年，整整五年，她才調整過來假日到文化局圖書室當志工，學會游泳，晚上參加社區排舞團康活動，有了上班以外的社交活動。她告訴自己要活出自我，走出陰影，並且不斷自我勉勵，要活得瀟灑，雖然孤獨但不寂寞，儘管有高血壓的她有一回血壓持續高到離譜，藥物幾乎無法控制，頭暈開車開到蛇行；還有一回腳受傷，不良於行約一個月，還是忍痛開車上班。日子總得要過，除了堅強，誰也靠不住。女兒長大了，認識了一個工程師，說再幾年結婚，等她退休，接去一起住。美麗頗有些苦盡甘來，揚眉吐氣的味道。只是女婿不是兒子，行得通嗎？中國人的觀念讓美麗還是裹足不前，她說最壞不就是住到安養院，怕什麼呀？我看見她對未來的茫然。
離了婚的男人比離了婚的女人容易再婚，因為大部分兒女都歸女方，而女人一朝被蛇咬，終生怕草繩，愛情當然就成了拒絕往來戶了。周遭離婚的男人都很快再婚 ，而且幾乎都找到更好的，反觀女性都是守著孩子，保住工作飯碗就不錯了。常想為何佳偶會變怨偶？除了單方的吞忍包容，婚姻不是更應該是雙方的同步成長，才能攜手相伴嗎？當夜霧褪去，年華老去，回首前塵，有幾個女人敢大言不慚說：「我是婚姻的受惠者？」人世走一遭，處處都是考驗，面對另一半感情出走，惹出大麻煩，有人選擇慧劍斬情絲，有人從中成長。美麗最大的發現便是沒有什麼事是永遠不變的。或許有人不在乎，有人痛定思痛，有人卻輸不起而掉入被背叛的深淵。美麗觀察父母的相處模式，從中有一份深刻體會，因為深深眷戀這個家，所以誰先低頭，誰多包容已經是義無反顧的一份學習，那份凝聚力很讓美麗動容。例如有一回美麗母親必須摘除下垂的子宮，父親病榻前小心守候著，遞茶水，扶持如廁，那背影美麗一輩都不會忘記。去年八月父親牙痛到居然高燒不退，病倒在床，美麗的母親一個晚上起床好幾回關照。少年夫妻老來伴的扶持做兒女的都看在眼裡。愛不是口頭說說，愛是以行動表達。可惜這樣扣人心弦讓人稱羨的婚姻關係沒能出現在美麗身上。
濃霧再度籠罩了過來，季節都寒露了，失婚令人心痛，也令人悲傷。而往者已矣，來者可追，至少生活能回歸平穩是基本要求啊，這一點也不矛盾。比失去更嚴重的是，從此一蹶不振，沒有動力與朝氣，生活從此失去熱誠及方向。回到家，很高興出門前美麗沒忘了留一盞燈。洗個熱水澡吧。美麗告訴自己：「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2014/10/28 金門日報
https://www.kmdn.gov.tw/1117/1271/1274/2455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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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