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好！

最近我們談論到一些敏感又重大的問題，我很感謝你們坦率地發表意見。你們有自己的看法，也堅信所持的立場，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

不過，作為曾經走過更多年歲的我，忍不住想和你們分享一個特別讓我有感觸的故事——吳晗的故事。也許你們也熟知這個故事。只是，人們面對發生在他人身上的悲劇，往往容易忽略它對我們自身的啟示。所以，這個故事值得再提，並且加些特定角度的解說。

吳晗是值得敬重的一位歷史學者。他早年強烈批判國民黨的腐敗與無能，1949年後他投身新政權，成為北京市副市長。他是一位才子，也是一位誠懇的愛國者，懷著對國家的理想與信念，用他的筆與學識想要參與重建中國。

國民黨作為當時的執政者，確實腐敗，也確實顯得無能。但是，作為對照組的中共，是不是就不腐敗、不無能呢？是不是就真能如其承諾的那樣，引領中國走向康莊大道呢？只怕是年輕人容易衝動，容易憧憬尚未見到的許諾，或者是來自遠方的呼喚，而做出了相對的比較與選擇。

歷史並沒有善待吳晗這個抱持理想主義的學者出身的中共官僚。他寫的《海瑞罷官》被認為是對當政者的影射，成為文革開啟的導火線之一。最終，他死於批鬥之中，妻子與養女也接連喪命。他曾真誠地相信中共這個政權能帶來公平正義，也鼓勵胡適留下來共赴新時代——只是胡適沒有接受，日後倒反而活得比他長壽、平靜。

我想到吳晗，其實是因為也想到你們。你們有才華、有理想、有判斷力，這是我感到欣慰的事。但正因為你們優秀，我更希望你們不要走入歷史的重複。

很難說是因為你們錯了，而主要是因為歷史常常不會獎賞單純的信任。歷史本身不會因你的誠意而仁慈，也不會因你的忠誠而開恩。它常常最先吞噬的，就是那些正直、善良而單純的人。這不是警告，而是一種長者的憂心——我不怕你們和我意見不同，我只怕你們將來會說出：「原來我們當年太單純了。」

我不是要你們立刻改變什麼，我只是希望你們對於自己信任的群體藍營，更是對於現在藍營所親近的共產黨政權，能多保持一點距離感，多一點保留，多一點懷疑。那不是背叛，而是保護自己的方式，是將來能真正實踐你們理想的基礎。

究竟現在的藍營是不是親近中共，其實跡象明顯，問題只是在於你要不要去看；以及要不要思考其中的危險。我懶得再細部去論證這些。你們自己多咀嚼吧！我無法說服你們，能說服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

對我自己，我只但願不會在被迫成為中共治下的子民時，才懊悔當初沒有更大力去進行反中共的抗爭。

祝你們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