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4

    「吹好了？」從浴室走出來的昊澤看著我。

    「嗯，換你。」把吹風機放在一旁，我站了起來，因為身上昊澤借我穿的衣服過大的關係，幾乎快成了露肩T恤，所以不怎麼自在的我只好把浴巾披在肩上

，然後走向陽台的落地窗前。

    「雨停了，我就送妳回去。」他打開了吹風機，呼呼地吹著。

    「謝謝。」說完，為了避開他注視著我的眼神，我只好轉身看著窗外的傾盆大雨。

    坦白說，剛剛昊澤在洗澡，而我在吹頭髮的時候，我偷偷想了很多種開場白，想在昊澤走出浴室時，一股腦兒地把滿肚子的委屈與不滿說個清楚，只是當昊澤踏出浴室的那一剎那，當自己不小心迎上了他的目光時，我架構好的情節好像徹底的被打破，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開始，最後還陷入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尷尬裡，只敢背對著昊澤莫名其妙地看著窗外的窘境。

    不過每當我整理好要說的話，鼓起了勇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的時候，轉身一看見昊澤，我就又想起剛剛在雨中被他抱在懷裡的情景，然後想起他的心跳，想起當時那種安心的感覺。

    沒多久，吹風機呼呼的聲音停止，接著是他低沈的嗓音，「小蛙，我沒有把妳當出氣筒。」

    「是嗎？」沒有轉身，我還是看著窗外，但其實落地窗上的玻璃，早已因為水氣的關係而呈現灰濛濛的狀態，根本看不清楚外頭的景象。

    「我只是覺得不差這幾個小時，明天一早就有課，我再拿過去給妳就好了，根本沒必要特地跑這一趟。」

    「嗯……」我依然盯著外頭，迅速地想了剛剛和昊澤爭執的片段後，又想起了自己聯絡不到昊澤所以只好在樓下等他，然後雨愈下愈大的窘境。

    「有沒有比較不生氣？」昊澤放好了吹風機，走到我身邊。

    「沒有。」我直直的望著前方，看都沒看站在我身旁的昊澤。

    「那要怎麼樣才不生氣？」

    「我也不知道。」我聳聳肩。

    就這樣，在我的這句「我也不知道」之後，我們又陷入了詭異的沈默中，兩個人沒有再說半句話，只是站在一起，透過霧茫茫的玻璃看向窗外。

    「小蛙……」

    「昊澤……」

    重新打破沈默的時候，竟然是兩個人同時開口。

    「怎麼了？」

    「幹嘛？」

    呃……又是同時發言？在這種尷尬的時候，這麼有默契幹嘛？

    「妳先說。」他微側了身，做了個手勢。

    我吸了一大口氣，「好吧！反正我也憋不住，那我先說。」

    「嗯。」

    「我是在樓下等你的時候，雨才愈下愈大的，其實我和禹琪都打了……」一股腦兒的，我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看他點了點頭後，我才又繼續說，「其實我也是騎到樓下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禹琪也沒聯絡上你……」

    「所以當時的妳也後悔囉？」

    「看著雨愈下愈大，身體愈來愈冷又沒穿外套時，硬要說一點後悔的感覺都沒有其實是騙人的。」說完，我抿抿嘴，想起在樓下等昊澤時，那種明明已經後悔想奔回宿舍，但又不甘心無功而返的心情再次湧上心頭，「然後，跟你上樓，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好脾氣的陪我聊天安慰我，結果卻掃到了你脾氣的『颱風尾』。」

    「我絕對沒有遷怒妳的意思。」

    「我不信。」我把目光從他臉上移到窗外，還哼了一聲。 

「我向妳道歉，也許我真的太激動了點，但這都是因為……」

「因為什麼？」轉身，我看著他的側臉，很奇怪的，一講起了這件事，我心裡的不悅好像又明顯清楚地湧了上來，「因為心情不好，所以我就倒楣要挨罵嗎

？」

他沈沈地嘆了一口氣，「是因為我擔心妳。」

    「那你的擔心未免也太凶猛了點。」我再哼了一聲。

    「小蛙！妳能不能冷靜一點的聽我解釋？」為了和我面對面的說話，昊澤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微微地施了點力道讓我靠著落地窗。

    「如果我說不能呢？」抬起頭，這種近距離的仰角似乎有點吃力。

    「好，是我太激動了，我以為妳為了那包材料冒雨過來，所以我才會這麼生氣的對待妳，完全沒有把妳當出氣筒的意思。」

    「是嗎？不過，就算我是冒雨過來的，你也不需要這麼生氣啊！我真的不是小孩子，我可以照顧好自己。」説著，我突然覺得自己關於「可以照顧好自己」這個點，倒是一直都很堅持。

    「也許這麼說，妳會更不開心，可是真是冒雨過來的話，這種行為還能自稱是可以照顧好自己嗎？」他清了清喉嚨，「在這種天氣騎這麼遠的路，難保不會發生意外。」

    「好吧！我承認自己的確很衝動，但你有必要氣成這個樣子嗎？」

    「難道非得等到發生了意外、丟了命才要來生氣？」

    「昊澤！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管是凶猛的關心，或是你聯想到的意外，我都覺得很誇張。」我冷冷的說，我懂昊澤的意思，但很奇怪的，我就是覺得他不需要這麼生氣。

    他閉上眼睛吐了一口氣，我猜是想緩和情緒的關係，幾秒後才又睜開了眼，「妳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不要參加籃球隊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怎麼地，總覺得此刻的他的目光裡，好像藏著龐大的哀傷，而且我好像嗅到了一點點不太對勁的氣味，「這兩個話題……有什麼關聯嗎？」

    「我高中的時候，交了一個女朋友，那天她堅持要翹課過來看我們對某高中的冠軍賽。」他把臉埋在他的大手中。

    「然後呢？」

    「在下著大雨的路上，她發生了意外。」他的臉從他的大手中露了出來，痛苦的表情。

    「昊澤……」我輕輕地把手扶在他的手臂上。

    「所以，我才會說出『連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戀愛的話』。」

    「……」我嚥了一口口水。

    在這一刻，我終於都懂了。

    我終於懂了他剛剛眼神裡的哀傷，我終於懂了為什麼昊澤不管別人怎麼遊說，就是不想參加籃球校隊，我也終於懂了為什麼當他知道我只是為了拿那包材料，竟然衝動地衝來他住處時，他這麼激動的憤怒反應。

    「所以，如果嚇著妳了，我誠心的向妳道歉，請別再生氣了。」他伸出了手，放在我扶著他的手臂的手上。

    「嗯，」看著他的眼神的我，整顆心好像在一瞬間一下子被好多複雜的情緒所填滿，「那……」

    「嗯？」

    「你走出來了嗎？」猶豫了幾秒用詞後，我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對於她的離開，我曾經陷入了很黑暗的一段過去，現在的我好像漸漸能釋懷了。」

    「那就好。」心裡那些複雜的情緒，好像出乎我意料地化成了盈在眼眶裡的微濕，不過我還是儘可能地帶著笑，「希望沒多久，就可以看見你在球場的比賽，以籃球校隊的身分。」

    「再說吧！」他低頭看著我，「為什麼眼眶都紅了啊？」

    「不知道……」我皺了皺眉頭。

    「小蛙？是不是還覺得委屈，還是覺得自己莫名奇妙地被我兇，很不甘心？」

    我用力地搖搖頭，淚水不小心的一滴一滴地滑了下來，「不是、不是……」

    「不然呢？」

    「對不起，」我擦著眼淚，弩力的擠出笑容，「我只是想起了之前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一味地想說服你參加校隊的事，剛剛還硬是覺得你把我當成出氣筒，還嘴硬的不承認自己的確太衝動，硬是要和你吵架……」

    「笨蛋，其實剛剛的爭執沒有誰對誰錯，說清楚了就沒事了。」他伸出了手，溫柔地替我拭去無法停止的淚水。

    「對不起……是我自己遭遇了一些討厭的事，是我自己硬是把你和學長的直屬學妹的話聯想在一起，其實亂發脾氣的人是我……」

    「又哭又笑的，真是個笨蛋小蛙……」昊澤露出了一個淡淡的，但卻讓我覺得安心的微笑。

    「對不起……」靠著落地窗，我微低了頭，把因為淚水而模糊的視線從他的眼神移到他胸前T恤上的字母標誌。

   「第一次看妳哭成這樣，真的好讓我心疼，」他低著頭苦笑了一下，將手撐在我身後的落地窗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唉……真糟糕……」

    「嗯？糟糕？」我擦了擦臉頰上的淚，再次看向他的眼睛，這才發現此刻我們倆的距離，好像近得有點讓我不知所措。

    「我糟糕的控制不了……」

    「控制不了什麼。」

    「想抱妳的衝動……」他的左手突然溫柔卻有力的摟住了我的腰，右手則撫在我的髮上，並且輕輕地將我的臉靠在他的懷裡。

    淡淡的，被他抱著的我聞到了他身上和我一樣的沐浴乳香。

    心跳得好快，呼吸急促得不像話，而且我猜他應該也發現了我跳得超不規律的心跳。

雖然一樣靠近，但這樣的感覺和剛剛被他從雨中抱上樓的感覺不同，而且腦子幾乎一片空白的我，突然有種錯覺，以為時間會因此靜止在這樣的氛圍裡。

    「小蛙……」低聲喊了我的名字後，他微微地鬆開了原本把我緊緊抱住的手，撫著我的髮的手也輕輕地滑到了我的頸子。

    然後不等我反應，他的唇已經溫柔地落在我的唇上。

    在瞬間的空白與呆滯之後，我像失去了理智般地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用生澀的吻回應了他。

    心跳得更快、更快了……

                            ~^^~ 要繼續看下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