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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02 16:34:19瀏覽2238|回應26|推薦98 | |
前天晚上,我一面上網,一面聽愛樂電台,那時候正在播柴可夫斯基的第一號鋼琴協奏曲,主持人介紹說,這首曲子因為太創新了,在俄國首演時遭到惡意的批評。老柴的一個朋友於是將這首曲子帶到美國演出,卻大受歡迎,那位朋友拍電報給老柴報捷,老柴讀了電報之後便到處去借錢,原因是老柴窮得連拍一通回電的錢都沒有。 我聽到這裡,不禁開始大笑,不停的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知道嗎?這是辛酸的苦笑耶,苦笑能笑得這麼誇張,倒也真稀奇。原因是我聯想起我以前的苦日子,非常清楚窮的滋味。柴可夫斯基還算是幸運的,梅克夫人連續14年資助他年金六千盧布,後來梅克夫人破產了他才開始窮的,其他的音樂家,除了孟德爾遜之外,大部份還不是窮得跟鬼一樣? 我唸文化的時候,家裡窮,沒寄錢給我,我白天上學,晚上還得想辦法掙錢養活自己,我得租房子、吃飯,到上山上課還得付車錢。我幾乎什麼差事都做過,那時不像現在到處是麥當勞、7-11,打工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只找些粗活幹,像打臘、洗碟子、倉庫搬貨、做手工、上電子工廠大夜班---,在南京東路的宵夜餐廰端盤子的那段時間,因為凌晨兩點才下班,我每天還要在路上偷一輛腳踏車騎回士林住處。我經常吃了這一頓,不知道下一頓在那裡,後來我想到一個妙計,我買了一個電鍋,買一些米,每天煮一鍋飯,先求不餓死;同學來找我算他自投羅網,我一定拉著他的衣角跟著他去吃飯。 我買衣服有兩個標準,第一當然是要便宜的地攤貨,第二要質料好,我說的質料好是「穿不破」的意思。班上我的頭髮最長、最嬉皮,不是我新潮,而是我四個月才理一次髮。我又抽煙,豪華起來去買幾根長壽零煙,大部份的時間抽的是煙屁股混合的「百鳥歸巢」牌。我唸文化四年,只買過一本課本(結果那一科還被當),其他都找學長借,那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我現在還迷迷糊糊。 真正富有的人,永遠不能體會到窮人「短暫富有」的享受。我在「君子豈可固窮?」那篇網誌曾談到古詩人最窮的是杜甫,不過,大家不知道他曾經過了一小段好日子:有一回杜甫騎馬摔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你以為他很痛苦嗎?那就錯了,因為他的朋友們都携酒帶肉來探望他,杜甫有酒喝、有肉吃,別人摔傷了很痛苦,他卻是樂不可支。古代文人江邊垂釣常「志不在魚」,只是為了顯示志行高潔,杜甫也喜歡釣魚,但是他釣魚純粹是為了配飯下酒,先填飽肚子要緊,那有心思「沽名釣譽」? 我在文化也曾有過好日子,那時各大報都有副刊,我盡量在白天沒課時寫些鴛鴦蝴蝶派的散文、新詩、短篇小說投稿,古人說為文「窮而後工」,為了煮字療饑,我的確是絞盡腦汁。尤其各副刊每天都有一篇佔去一半版面的「頭條小說」,每當我攻陷一次,領到的稿費就能讓我當十天半月「有錢的大爺」,立刻吆喝平常接濟我的同學來大吃大喝一頓,簡直是小人得志,囂張不可一世。陶淵明說:「飢則叩門而乞食,飽則雞黍以延客。」我經常對同學朋友說:「我請你請我吃飯。」我口袋裡肥的時候,當然要回報施主恩公。 楊雄作《逐貧賦》,韓愈作《送窮文》,一文錢逼死英雄漢,窮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不知道各位窮過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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