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怎麼了？」他坐在機車上，盯著我，「臉色怪怪的。」

我搖頭，不語。

「上車。」他淡淡道：「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我望著他，接過他的安全帽。

他沒有說要去哪裡，我也沒有問，騎車的路途中，彼此都沒說話。

因為這段感情……傷害到學姊跟靖哥，心中除了懺悔還是懺悔，除此之外，並不曉得該怎麼辦……

哥騎了將近二十分鐘，終於到達目的地，他停下車便脫下安全帽。望著眼前這地方，我不禁一愣，是片墓園。

哥牽起我的手走進去，無數的十字架遍佈在四周，廣大的墓園裡只有我們兩個，沒有別人。

當我們走到一座十字架面前，哥放開我，接著慢慢走近。

「哥。」望了他好一會兒，我終於開口：「這是……」

他低頭凝視著十字架，沉沉道：「我媽的墳墓。」

「咦？」我吃驚地，看著他在十字架前蹲下。「今天是她的忌日。」

「真……真的嗎？」我慌了起來，「那不是該帶花什麼之類的？我兩手空空……」

「沒關係。」他淡然道：「我也沒帶，從來都沒帶過。」

「為什麼？」

「不知道，從小就一直是這樣，長大自然也不會想帶什麼。」

「這……」

「無所謂。」他低聲，輕撫著十字架，「反正她會原諒我。」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他兒子。」

望著他的背影，我輕聲問：「……爸會來嗎？」

「嗯，雖然有時候實在脫不開身，但之後也一定會來。」

「……」

「妳是不是想知道我媽的事？」

我嚇了一跳，他完全看出我內心所想的，「我……」

「她是在我五歲時車禍死的。」他緩緩道：「印象中她很開朗，現在想想，很像小孩子。」

我靜靜聽著。

「或許因為打擊太大，從此我完全變了個人，心中有什麼話也不再坦白說出來，因為最懂我的人已經不在了。」他目光依舊停留在十字架上，「那時又必須面臨父親不常在身邊的情況，為了不讓他擔心，我必須壓抑自己的情緒，沒有發洩的管道，種種壓力也讓我到了極限。」他聲音沉了下來，「13歲……就進了幫派。」

我瞪大眼！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像這樣，藉這種事來緩和我內心的不平衡。」他低下頭，「卻從來沒快樂過。」

我仍然靜默。

「我已經不知道那樣做還有什麼意義，覺得迷惘，也累了。」他回過頭，目光對上我，「就在這時候，妳出現了。」

「咦？」

「妳在我最徬徨的時候出現了。」他嘴角牽動，語氣溫柔，「妳進入我的生活，改變我周遭的一切，也改變了我。」

「……」

「我決定退出幫派。」

「什麼？！」我驚叫。

「因為妳，更讓我決定這麼做。」

「為、為什麼？」

他看了我好一會兒，接著說：「因為我想跟妳在一起。」

我怔住，心跳漸漸變快。

「我已經厭倦這種生活。」他直視著我，眼裡帶著認真，「現在只想跟妳在一起。」

他忽然走近我，把我拉近十字架。

「所以，我想讓她見見妳。」他又蹲了下來，握著我的手對十字架輕聲說︰「媽，她就是夜紗，我最重要的人。」

我不禁緊抿著唇，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心底的波濤洶湧，幾乎就要使我潰堤……

最後，我們沒有直接回去，哥把我帶到海邊。天色已經暗下，我們兩就這樣坐在沙灘上，靜靜聽著海浪聲。

「今晚星星好多喔。」我抬頭望著。

「會嗎？」他也仰頭一望。

「好像沒有上次多啦……」我想了下說：「但還是很漂亮啊！」

「哪一次？」他看向我，「阿威帶妳去的那一次？」

我微愣，「不是啦……」

這時他忽然轉身一躺，頭直接壓在我大腿上，我嚇了一跳！

「喂，哥……！」我臉馬上熱了起來。

「以後只有我能帶妳來這。」他直視我，冷冷道：「聽懂沒有？」

「為什麼？」我張大眼。

「不行就是不行！」他說。

「你也太霸道吧？」我笑出聲。

「……」

「怎麼了？」

「……其實我也跟妳一樣，以為這輩子不會愛上任何人。」他視線望向天空，「直到遇見妳。」

在我愣住的同時，他拉起我的右手，開始在手心上劃著。

「喂，很癢……」話還沒說完，我就噤聲了，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右手上。

慢慢的，他在上面寫下了『我愛妳』三個字，接著對著它輕輕一吻，握住後閉上眼沒再說話。

凝視著哥的臉龐，淚又不禁掉了下來。

無論傷害到多少人，我們都還是決定陪在對方身邊，即使會被說成怎樣，我也不在乎了。對學姊以及靖哥的愧疚，只能將它埋藏在心底。

對哥的這份感情，已經讓我陷入迷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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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三個月很快地過去了，遠在國外的爸媽也將要回來了。

我望著黑板，無心去聽老師在講什麼。只想著要是爸媽知道我跟哥的事，不曉得會有什麼反應？

想到這都不禁怕怕的，很納悶到底該坦承還是隱瞞？

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始終跟著我，直到星期天早上跟哥去接機，但一想到即將見到爸媽，那種雀躍就頓時讓我忘了一切煩憂，期盼能快點看到他們。

不過……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在期盼，因為哥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表情，連話都不說一句。

「喂，哥！」我終於忍不住說：「你幹嘛那種表情啊？被爸媽看到不太好吧？」

「我什麼表情？」他聲音比平常還低，眼睛望著前方人群。

「就你現在這種表情，幹嘛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啊？」

「沒有啊。」

「少來！」

「別罵了。」他抬頭示意著，「看到人了。」

聞言，我馬上轉頭，果真遠遠就看到爸媽。我揮手叫喊，當他們發現我們後，面露驚訝地向我們走來。

「你們還特地來接我們啊？」爸微笑，摸摸我的頭。

「好久沒看見妳了，過得好嗎？」媽抱住了我。

「很好哇。」我點頭，開心地問：「蜜月旅行好玩嗎？」

「很好玩，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她憐愛的摟著我。這時爸走近哥，也問：「這三個月還好吧？」

「嗯。」他依舊沒表情。

「怎麼啦？」爸微笑，拍拍他的肩，「怎麼一臉疲倦的樣子？」

「沒什麼。」他揉揉脖子，「只是一大早就被某人叫起來，覺得很累。」

我一聽，馬上反問：「你什麼意思啊？」

「沒啊。」他別過頭。

「你明明就是在說我！」我沒好氣地。

「那是妳說的，我不知道。」他打了個呵欠。

「你這人……」

當我們開始鬥起嘴，爸媽先是愣愣看著我們，沒多久就笑了。哥大概是懶得跟我吵了，立刻走到爸面前，「爸，我幫你拿行李。」

「喔，好。」他點頭，笑笑地問哥：「你跟夜紗的感情好像已經很不錯了。」

「有嗎？」他懶懶道。

爸沒答腔，只是輕拍他的肩。沒想到之後連媽都問︰「耀哲，夜紗這陣子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他瞄了我一眼，點頭道：「有，還蠻多的。」

「喂，我什麼時候給你添過麻煩了啊？！」居然亂冤枉人！

「常常啊。」

「你亂講，我哪有！」

「妳很吵欸，走啦！」他忽然將我拖走，爸媽一見不禁又笑開了。

回到家後，爸媽都回房整理東西，我則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而哥不知什麼時候在一旁睡著了。

「哥。」我輕推他一下。

「……嗯？」他眼睛依然閉著。

「你真有那麼睏啊？」我關心地問︰「那你還是回房去睡好了。」

「不必。」他喃喃道：「在這睡一下就好了。」

「可是回房睡比較舒服……」

沒想到哥忽然將頭靠上我肩膀，我嚇了跳！

「喂！」我一驚，又推他，「你不要這樣睡啦！」

「為什麼？」

「萬一被爸媽看到怎麼辦啊？」

語畢，他居然反而將我抱住！

我完全嚇傻，死命地想掙脫，「哥，快放開……不要這樣啦！」

「夜紗！」

身後突然傳來媽的聲音，我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妳怎麼啦？一個人在那邊說什麼？」爸的聲音也傳來，之後當看到哥抱著我的景象，兩人都愣住了！

「呃……這、這是……」我臉發白，想要解釋。卻沒想到哥又加重力道，頭直接靠在我頸窩裡。

「哥！」我不禁喊了出來，慌忙得想掙脫他的手，卻怎樣都拉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