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吉普賽女孩
每天站在路旁拉著祖父的小提琴
咿咿嗚嗚傾訴著千年不已的流浪
從東走到西啊從北遊到南
叮噹響著的總是口袋裡的兩三銅板

我的心裡長著一棵樹
千年不死如一日
每片葉子都是一個夢
悄悄說著預言從風起到風落
闔起眼來總是輕輕地問著你
我的夢啊何日愛情會來到

落葉繽紛立起一個背影於深谷中
情人情人我的夢
為何你不回頭好讓我把你瞧

且慢且慢
我的頭髮像亂麻
先用紅線紮成辮
我的衣服太黯淡
每日尋尋覓覓
只為檢拾掉落滿地的光線
白的黃的紅的或是那銀色的月光
小心翼翼地藏到針線盒
一絲絲一針針一日日
我把所有的夢都縫進衣服裡
或許有一天
迎面行來那個走出夢谷的背影
我必須啊必須
趕得及穿上這件發光的衣服
好讓他在擦肩而過的瞬間
轉過身來對我微笑

那一天
白色騎著蹄噠的傲慢
對著空氣鞭打起翻滾的浪漫
我驚惶地像一隻從樹梢掉落進大海的烏鴉
只想讓苦澀的鹽水洗掉我一身的墨
乞求天使用藍色的目光淹沒我黑色的眼

我顫抖著披上億萬年冰河的潔白
把生命擲骰在祭神的殿堂上
穿著死亡的豔紅舞鞋
為你
我的白色情人
我只為你跳起一齣瘋狂的愛情

我看到水晶球裡一張沒有眼睛的臉
四處尋找著遺失的淚珠
或許它早已掩埋在愛情的雪崩裡
也好
如果它能冰凍成一顆白色的心
可以讓我用淌著白血的指尖觸摸天使的翅膀嗎

天使只是抖落下一根白色的羽毛
我用力把它插入胸口最深處
以為我的血液會溫熱情人的心
而
騎著蹄噠的傲慢
我的白色情人消失在地平線

當天空垂下身來親吻燃燒殆盡的最後一絲夕陽火花
滿天哭泣的星子紛紛跳入了大海裡
我的愛情是一個尋不著出口的賭注

水晶球後面母親的眼睛
喝著一壺從我眼睛流入的苦澀
啃食著我留下來的整盤空白
水晶球後面的母親
在尋找一朵掌心的小花

從風的衣袖裡傳出一首靜默的流浪
咿咿嗚嗚祖父的小提琴在哭泣
母親掌心的小花輕聲沉睡著

她緊閉的眼睫在尋找一個思念
或許
啊或許
在一個月光比較明亮的夜晚
我會在白色的地面
尋找到我遺失的影子

(下圖為英國畫家John William Waterhouse之畫作，1849-1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