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的敗壞政客

⊙孟買春秋

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已經好幾年了，覺得民眾黨主席柯文哲若是從此在政壇銷聲匿跡，悶在我胸口的一股穢氣將會一吐為快，從此談論台灣政治人物會稍稍神清氣爽。

但另一方面我卻也感到一絲悲傷。這個十年前曾經負載著許多人期望、標榜清廉正直的政治新星，就這樣跌落到腐敗的深淵裡了，那個在他口中只屬於藍綠的腐敗。這樣的政治人物，根本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經過此次選舉款項作假帳風暴，柯文哲會不會如打不死的蟑螂再度翻身尚未有定論，但無論如何在台灣這個亞洲名列前茅、未經流血革命就從極權進入民主的進步國家，他標榜的新政治絕對不該是偷雞摸狗，幾千萬的政治獻金左右手交相替說不清。

沐猴而冠終究變不了人

他把柯氏金句背得滾瓜爛熟掛在嘴邊，佈道般時時喃喃自語。他在演講中重複著千篇一律的職場笑話，因為他人生的巔峰停留在當台大醫生的那幾年。雖然他曾是台北市長，這個職務卻不是他的能力風範可以駕馭，因此我們看見他在出席公開場合時咂舌翹腳狼吞虎嚥，會見外賓時言行裝扮令人發笑甚至尷尬。

毫無教養就是毫無教養，用直白率真包裝只能騙過一時。

而他自豪的金句更不過是一般人早知道的老生常談：心存善念盡力而為，難道為人不該如此？找出問題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廢話不知道問題如何解決？再不然就是他習慣性的滿臉鄙夷，展現他無以復加的自戀：上天派我來拯救台灣，我是四百年來僅見的 masterpiece，我讀台大醫學院，我是外科醫生，我是科學家。

這根本就是個騙子吧？多年來我一直這麼想。

然而不論多少所謂的 「柯學家」如我在過去大聲疾呼，忍受他令人作嘔的傲慢表情，不厭其煩地點出他言行的荒謬之處，揭穿他顯而易見的謊言吹噓，他還是連任了台北市長，甚至一度自信滿滿自以為就要當台灣總統呼風喚雨。

如今幾千萬的政治獻金假帳，和一家以他為名、用來向自己創立的政黨賺取肖像專利權的公司，就要擊垮他了。

這也是如果這個自以為是的卑劣政客從此一蹶不振，我會感到悲傷的原因：我們的社會民主進步，外國人讚不絕口善良好客的台灣人，為什麼會被這個不值的政客騙了十年，然後至今還是有一群人繼續心甘情願對他俯首稱臣？

而不論如何，如今看來這人只是個笑話罷了。

寵子寵夫自戀到最後一刻

自從柯文哲踏入政壇以來，他的母親與妻子照顧他幾乎到無微不至的地步，提起他的一切除了公開讚美，還有難以掩飾的崇拜，彷彿自盤古開天以來，他一人的光芒就足以照亮宇宙恩澤萬物。即使在最近如滾雪球般的假帳爭議之中，她們仍然奮不顧身維持著以他為中心的玫瑰色世界，不讓這個全家期盼的總統夢幻滅。

我的兒子品行第一名，柯媽說。我的丈夫為國為民受盡委屈，柯妻說。至於柯文哲本人，則曾在接受記者訪問時說他已想好自己墓碑上的字了：「這個人的勇氣和決心，改變了台灣的歷史。」

或許他有點道理吧，即使他黯然跌落神壇還是會在台灣歷史記上一筆，因為在台灣政壇，的確未曾出現人品如此不堪的自私政客，從未有人如此厚顏把自己比喻為中國古代皇帝，也從未有民選的政治人物，膽敢斥責旁人不要惹他生氣。而他的母親與妻子，不認為這有絲毫不妥。

當自戀與自負超越一切

在台北市長第二任末期的2021年，柯文哲曾在臉書寫下：「財政是政治的根本，沒有財政紀律，國家必定衰敗。」對比如今他令人瞠目結舌的政治獻金假帳疑雲，是何等的諷刺！

他的財政紀律，是隨手報假帳充數，任由幕僚前言不對後語信口開河編故事，讓妻子用兒子的名字開人頭公司涉入政黨事務，然後強辯人頭公司只是父母疼愛子女的表現。

他是不是眼中只有錢、為了錢走火入魔？我傾向於並非如此。是他無法撼動的自負與自戀讓他不顧一切，認為只要錢不是進私人口袋，他就可以高高坐在六法全書之上，以他的傲慢讓法律為他轉彎。他的一念之間可以制定適合他的規矩，三言兩語可以帶過犯法的行為，彷彿只是不小心將杯子裡的水灑出來，乾就好毋需在意。

他的自負與自戀，在母親妻子眼中是理所當然。因為他是當總統的人才，他有遠大的胸襟，不該用世俗的繁文縟節限制他，如果有任何挫折，一定是錯在別人。她們是這麼相信吧？

垂頭喪氣的驚世夫妻

在麥克風前總是意氣風發的柯文哲，如今面對媒體受訪有氣無力，困獸之鬥般無精打采嘲諷檢調人員查他的假帳效率太高，再度把自己置入那個所有人因嫉妒而攻擊的天才位置。即使弊案纏身，他仍無法相信這一切不是因為天忌英才。

而向來伶牙俐齒刻薄不落人後的柯妻，也一改過去的氣勢凌人，與嗜血媒體在住家附近展開追逐，不再願意站在鎂光燈下大發議論，被記者逼到牆角不發一語。我不贊成記者任意凌遲受訪者，卻對她的遭遇無法同情。

不論柯氏夫婦會不會就此被擊敗或是在政壇銷聲匿跡，只能說非常慶幸今年初的總統選舉，柯文哲的排名和以往的市政調查一樣敬陪末座，真可謂天佑台灣。

作者在海外漂泊二十多年後，目前與同為路透社記者的英國丈夫，在八里左岸和普羅旺斯之間如候鳥般移居。希望兩人近半個世紀的國際新聞生涯，能提供些許真切看台灣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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