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文／步璃】

國外華人圈子小，能言善道、人緣極佳的阿力向來容易認識新朋友，多彩多姿的愛情生活讓他在同儕間被視為「把妹教主」……

難得冬陽露臉的日子，阿力坐在圖書館前的階梯上吃著冰淇淋，意興闌珊地和「妹妹」小岩一起等待她心儀的男孩經過。

歌曲不分新舊
能把到妹就好

「喂，他來了！」

小岩興奮難抑地拉了阿力的袖角，害他差點將手中的冰淇淋送進鼻孔裡。他無奈地抬起頭，朝著小岩低調指引的方向望去，用男人的眼光打量不遠處一臉輕浮樣的小白臉。

「這傢伙哪裡好？一看就知道是個膚淺的花心大少爺……」

小岩轉過頭看了阿力一眼，沒多說什麼，阿力卻已接收到她眼中的話語，低下頭摸摸鼻子。的確，自己在外的名聲可能比眼前那位花心男好不了多少──國外華人圈子小，能言善道、人緣極佳的阿力向來容易認識新朋友，多彩多姿的愛情生活讓他在同儕間被視為「把妹教主」。阿力對這樣的稱號倒是坦然，他覺得再怎麼說自己還是有原則的──朋友的女人不碰，也絕不腳踏兩條船，更不會對自己的乾妹妹下手。

「隨便妳啦！」阿力將最後一口冰淇淋塞進嘴中，拍拍小岩的肩膀說：「想哭的時候再來找我。」

小岩並非阿力的親妹妹，卻是他唯一的乾妹妹。最初阿力的哥兒們皆以為是別有居心，久了發現他是真心將小岩當親妹妹看待；一夥人常去卡拉OK唱唱跳跳，練習妙用無窮的把妹情歌。

第一次聽到阿力唱張智成的〈May I Love You〉，小岩嫌棄地說：「這麼老的歌還唱？」

阿力卻正色答道：「歌不分新舊，能把到妹的就是好歌！」讓小岩哭笑不得。

得知自己疼愛的妹妹竟和花名在外的小白臉陷入熱戀，阿力儘管懊惱卻沒多說一句，他明白任何人也左右不了被愛情迷亂的心智。

大學最後一學期，阿力結束戀情，準備回台灣繼承家業。在一切就緒後、某個下著大雨的夜晚，突然接到小岩的電話。他衝下樓，發現她站在雨裡哭泣。路燈下慘白著一張臉的小岩，不再是記憶裡可愛的妹妹，而是為情所傷的小女人，阿力的心頭湧上一股異樣的心疼和憐惜。回到暖氣洋溢的房間，他丟了條毛巾給小岩，旋即轉身到廚房沖杯熱可可。什麼也沒說，只是在一旁靜靜等待淚水稍作停歇。

他正專心寫作業
她忍不住湊上前

「看吧！我早跟妳說他是個花心大少……」為了驅散凝滯的悲傷氛圍，阿力故意擺出兄長的姿態教訓道。

「說到花心，哥你也不遑多讓吧！」小岩瞪了他一眼。

阿力無奈地聳聳肩，「至少我不會腳踏兩條船，分手也分得光明磊落、心安理得……」

「是你遇到的女生都太善良，沒讓你知道她有多傷心……你們男生是不是自己送上門的就不會好好珍惜？」

阿力本想反駁，卻啞口無言，他忽然不確定和自己分手的那些女孩的心情，是否和妹妹一樣傷心往肚裡吞？

鬱鬱寡歡的小岩窩在阿力房裡好幾個星期，躲避令自己心碎的情人；而這段時間阿力陪在身邊、聽她說話，兩人之間的親暱更上一層樓。無話不談的兄妹倆似乎連秘密都沒有，直到小岩發現阿力的神秘信箱。

阿力每晚都會在房間的一角敲打鍵盤，每回問他，他總推說在寫作業。但時而歡喜、時而悲傷的表情讓小岩非常好奇，究竟哪一科的作業能讓阿力寫得如此動容？

這晚，當阿力正專心「寫作業」時，她忍不住湊上前──

「哇，這次的女主角是哪位呀？居然讓戰無不勝的你展開古老的情書攻勢？」

阿力慌張掩上筆電，卻為時已晚，他只好笑著敷衍道：「等追到再跟妳說。」

離別前夕，阿力約了小岩去卡拉OK，用歌曲回憶這些年發生的種種。

「我跟你說，」小岩欲言又止，「他來找我，我和他復合了……」

「那很好啊，」幽暗中看不清阿力臉上的表情，「不過要是他又惹妳傷心，可沒人陪妳哭了喔！」

小岩笑了，伴隨著想掉淚的衝動。歌曲交接空檔，沉默在包廂蔓延。「唱完這首歌就走吧！」

小岩點點頭，安靜地聽著最後一首歌，當初自己嫌棄的〈May I Love You〉，此刻聽來竟像是真心的祈求，她看著阿力的臉，有股莫名的心疼。

「對了，上次那個信箱……你有順利追到那個女生嗎？」

「那是寄不出的情書。」

小岩愣住了，沒想到接下來的話更令她訝異。「密碼是妳的生日，如果想看，等我走了之後再看吧！」

阿力一身輕便地搭上回台灣的飛機，將過往的深重留在神秘信箱裡，他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開啟。而小岩的淚，卻在他離開後的第二天，滂沱而下。

【2012/03/25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