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水馬龍的主幹道，拐進一條再平凡不過的巷弄裡，若不是參加了某個城市文化體驗活動，我想，大概很難有這麼一次與掌中戲如此貼近的相遇。

看著劇團掌門人，展示著如何詮釋手掌與布偶之間的關係，觀賞生、旦、淨、末、丑五種角色的身段與肢體語言……。我心裡暗笑著：還好，我不是那掌中的布偶，所有的悲歡離合，都得跟著劇本走；愛恨情仇全都任由人耍弄；但低頭再細想：某些時候，人不也像那布偶一般的身不由己？我承受著這樣的情感撞擊，將自己隱身至另一個時空裡……

身旁同行的身影，逐漸往後退去，我獨自泅泳在時光隧道，喧囂的鑼鼓聲，古意十足，我追著兒時的記憶，一個幼小的女孩，拿著板凳，頭仰得高高的，跟著大人鼓掌叫好、搖頭嘆息；小女孩參不透的不只是戲中的人生，更好奇的是那掌中玄機。

漸漸的，小女孩慢慢成長，頭再也很少仰望野台戲，而是將自己置身於命運的戲台上，無可選擇的只能是旦角，或者是青衣、也許是花旦，不能避免的也邁向老旦的途徑。是甚麼時候開始，我竟如戲偶般的無能為力？答案已無從追尋！只能從歷史尋得一些蛛絲馬跡；更或許，從文學的著作裡，找出所有旦角的集體潛意識，然後說服自己，亙古以來，女性如布偶，一點都不稀奇！

文學可以印證歷史滾動的痕跡，若以女性自主的面向而言，詩經時代、唐朝豪放女、民初西風漸進之期，或許有許多女人作了回自己。但在一片榮景中，更顯被命運捉弄者的悲悽──

《詩經．小雅．斯干》裡「乃生男子，載寢之床…。乃生女子，載寢之地…」，怎的小女娃一出生，連睡個床都不行？

唐小說〈霍小玉傳〉，霍小玉努力爭脫頹勢的命運，為自己找了李生，但求十年歡快時光而已，卻因出生，李益負心另選高門….，她卻沒有第二次抵擋命運的勇氣，最後落得香消玉殞！

民初的名女人陸小曼，終於順了自己的意，成就了與徐志摩的愛情，卻只有短短五年的婚姻，徐因飛機失事，走了！小曼可沒少擔罵名！

作不了自己的主沒關係，我學著女媧造人，捏一個頭，安上五官，給一張笑呵呵的嘴，穿著一身紅，是一個永遠開心、永遠不老的青衣。

這回，換我做做戲偶的主人……

2012/11/25  台灣新生報 2012/11/29(四) 「生活與文學」 空大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