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募捐箱裡的植物人* - 阿鍾哥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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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募捐箱裡的植物人*

2011/08/02 07:27:42瀏覽4371｜回應83｜推薦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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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歌。有一天 --- 獻給曹慶先生及其照顧的植物人和街友們 ~

七月天，行道樹上震天嘎響的熊蟬，嘶吼著牠最後的夏天。台北鬧區一棟老舊大樓裡，有一層寂靜的病房，這裡的病人眼神空洞的盯著天花板，不會哭，不會笑，更不會喊疼，努力且辛苦微弱的呼吸著，他們在生命仍未結束之前，提早關上了和世界溝通的窗，註定終生沈睡。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植物人」。在生與死之間的拔河，植物人和家屬總有無盡的悲苦與磨難，然而，即使上帝開了一場殘酷的玩笑，還是派來了天使，一位七十幾歲的老人--曹慶。

曹慶，一個台糖退休的小職員，成立「創世社會福利基金會」奉獻二十幾年的心力安養植物人，陪伴百千個沈睡中的生命，在寧靜中走過數千個黎明黃昏。曹慶和多數外省老先生一樣，有著顛沛流離的前半生，虔誠的信仰，讓他選定以植物人為奉獻對象，但是，要籌設一個植物人安養院，需要相當大的人力和財力，不是一個小市民能獨力辦到。民國七十年，他先朝政府單位努力，不過卻像個傻子似的，跑遍政府各有關的大小單位，總是獲得「政府有計畫，但沒有時間表」的答覆。政府機關沒有希望，他開始向各財團法人基金會著手，親自拜訪，仍見不到負責人，漂亮的秘書們只要他把資料留下，說句「先生，你很有愛心」，就將他打發走。

處處碰壁，充滿失望與無助的日子裏，曹慶瞞著太太和兩個年紀還小的女兒，離家出走。當時，他揹個大背包，買了二十幾個乾「侉餅」，開始走遍全省各地，向路人商家問三句話：「你知不知道植物人?」，「照顧植物人，你肯幫忙嗎?」，「如果肯，請留下姓名、地址?」就這樣跑了四年，詢問無數個陌生人，絕大多數人當他是「瘋子」、「騙子」，給人趕過，也給狗咬過，但卻也爭取到七百個願意留下姓名和地址的「同情點」。

有了這份名單，曹慶開始實現自己向上帝許的願，他四處去拜訪貧困的植物人家庭。在台北，他發現被棄置在幽暗、腐臭角落的植物人，在台中，他看到全身長滿褥瘡的植物人，傷口鑽出十多條又肥又大的蛆，還有一次在花蓮，他看到一個植物人瘦的只剩一把枯骨，躺在糞便與餿水中，讓曹慶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誓言要為他們找回「做人」的尊嚴。

曹慶回憶，當年到衛生部門請求政府協助，到企業財團尋求財力支援一一被打回票的一刻，他走出辦公室，站在熱烘烘的台北街頭，他揮著拳頭咆哮痛哭，埋怨全世界的無情無義，最後頹然呆坐在路旁，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一天，他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在學堂裡讀過的「兩個和尚的故事」，古時四川有一個窮和尚和一個富和尚都想到南海取經，富和尚因為擔心錢不夠、體力不夠和路途遙遠，一輩子未能成行，窮和尚卻只帶了一只缽，靠著雙腿和決心，數年之後帶回南海萬卷經書，一瞬間，曹慶笑了，告訴自己「就當個窮和尚吧!」。

民國七十五年十一月，他租了房子成立「創世清寒植物人安養院」，曹慶身上只剩下十六、七萬元的退休金，扣掉十萬元的押金和四萬元的房租，及添購的一些基本設備，剩下一萬多塊，連買病床的錢都沒有，看著鄰居將不要的舊衣櫃扔在路邊，便把它撿回來，選用平坦木板，鋪上被子就成了克難病床。再親自到三重，從五樓背下創世免費收容的首位植物人林麗美，一個父親中風而母親癌症的年輕女孩。事隔多年，曹慶還記得，正當安養院開張的前兩天，空蕩的房子裡什麼也沒有，幫他管錢的會記拿著存摺說，你一百多萬元的退休金只剩下一萬 !曹慶沒說什麼，找出那張寫滿七百個姓名地址的贊助人名單，開始寫信:「還記得嗎？您曾承諾願意贊助植物人安養，現在，時候到了，您是否願意實踐諾言?」一封一封，全是曹慶虔誠熱切的親筆筆跡。七百多封信寄出後，奇蹟似的，小額捐款竟不斷的湧來。

一個月後，義工統計創世第一個月的支出合計十三萬元，而當月收到的捐款剛好是十三萬元，第二個月支出十八萬元，捐款收入竟然也是剛好十八萬，老天爺，似乎默默的暗助著曹慶的義舉。多年執著播下的種子，從此開始萌芽。但曹慶並未就此停手，早年因為缺乏人手和經費，他還身兼雜役和看護，林麗美入院的第一天，曹慶親自幫她洗澡處理穢物。為了治療植物人常見的褥瘡，曹慶更翻遍醫書土法煉鋼，先用棉花棒清除腐肉，把碘酒滴滿碗大的傷口，再拿吹風機對著傷口吹，讓碘酒快速滲入乾燥，那時病房裡就常見到曹慶拿著吹風機的身影，而一個個沈睡的植物人也在暖風中長出了肉，紅潤了雙頰。

安養工作上了軌道，曹慶又開始關心街頭的流浪漢。那時，六十多歲的他先到萬華街頭觀察，白天陪著流浪漢遊蕩、翻垃圾桶，夜裡則在街頭拿硬紙板當床。八十年的除夕夜，曹慶拜託十多位朋友自製便當捐給遊民當年夜飯，當他帶著便當到萬華龍山寺前發放，親眼看到一位年近八十的老遊民顫抖雙手拼命地啃著雞腿時，曹慶又哭了，他當下決心要挑起照顧遊民的責任。這些年來，創世天天為遊民發便當，提供生活日常品，農曆年前辦尾牙，並設立專為遊民服務的「街友平安站」。

「街友」就是「街上的朋友」，通常是指流浪街頭無家可歸或是有家歸不得的人。街友問題成因複雜，但多不脫離身體障礙(智能、精神疾病、殘障、傷病)，經濟障礙（產業裁員、倒閉、外移致失業或打零工維生，無力租屋}家庭障礙（親屬疏離、家人排斥、家庭解組），條件障礙（學歷低、年事高、技能少、身份不明），社會排除（因條件問題無法申請福利或保險）。另有許多潛在的社會邊緣人，在種種限制下，無法穩定就業，容易成為流浪族群，導致新的社會問題，因此，人安關心這群社會邊緣人。

帶著植物人和遊民走過二十多載的風雨艱辛，近年又開辦失智老人收容、老人益智中心服務。更讓曹慶驕傲的是從當年的七百人開始，創世至今共收到數十萬人次的捐款，而且每一筆錢全來自平凡的小老百姓。
曹慶呢？今年已七十多歲的他，頭髮全白，皺紋多了，但不變的是，他仍是穿著地攤買的布鞋，以及一件袖口磨破的舊夾克。曹慶的辦公室裡，還有一張簡陋凌亂的國畫工具檯，他最愛用棉花棒沾墨汁畫畫，當年為植物人塗碘酒治褥瘡後養成的習慣 ! 畫好的作品裱框義賣換了錢，再給植物人添病床。二十多年前如此，二十年後亦然。世界美好，但創世的植物人還在沈睡，如果你有機會拜訪創世的病房，不要忘記去看看牆角有一張保存完整、功成身退的舊衣櫥，還有曹慶先生陳舊的辦公桌墊下，有一張泛黃的紙片

上頭寫著：「蜀之僻，有二僧，其一貧，其一富」。

現在，創世服務經費約10％由政府補助外，90%以上均來自社會大眾的不定期小額捐款，每筆捐款均開立正式收據並專款專用，回顧過去，展望未來，創世結合姐妹會華山、人安基金會，提出「369、23、20」計劃：在369個鄉鎮市設立愛心天使站，23個縣市（含離島）開辦植物人安養院，沿火車軌道於重要站點成立20個街友平安站；需要您熱心的加入與鼓勵，懇請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