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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8/10 18:48:36瀏覽49｜回應0｜推薦0 | |
| 【3】
基本上，這裡的魔鬼天氣冷得嚇人。 有時候，更會冷死人。 那一次的意外，讓我們的距離被延伸到了隔著天空的不同世界，各自呼吸不同世界的新鮮空氣。 人在這個世上有一半的時間都活在苦惱中，而那是來自於哪方面的苦惱，我想是來自於自己的苦惱。 但與其說是自己的苦惱，不如說是整個世界的瞬息萬變。 而與其說是世界的瞬息萬變，不如說這是有如自殘一般的無盡妄想。 妄想著什麼？ 妄想可以獲得平凡，妄想自己可以成為人類擺脫人偶的宿命，然後帶著那個自己重視的她一起共度永生。 但，人生有如夢一場，過了、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醫院的刺鼻藥味很讓人難熬，就像這魔鬼天氣一樣讓人難受。 我想應該是黑羽小姐在製作嗣夜時，在某個環節上出了問題，才會讓嗣夜就像逐漸凋零的冬之花一樣無可救藥地崩解。 如果這是宿命，那我想試著違抗它，讓它因為違抗這個舉動而有所改變。 但面對死神的召喚，我們又怎麼有能力與祂抗衡？ 當時也不知道黑羽小姐接不接得住我的情緒，我就把自己無處宣洩的情緒給丟了出去。 ──不留餘力地丟。 還記得當時的黑羽小姐是多麼地挫折，萬萬沒想到她也有難熬、脆弱的一面！ 看到這樣子的她，我也潰堤了。 我們是雙子、不一樣的雙子、由天空而落的雙子。 如果可以──來生，我希望我們還會是雙子。 少了妳，就像天使少了一隻翅膀，再也無法翱翔天際。 而天空變得很冷，尤其是少了妳時的天空。 要在這片天空中下起大雨，是一件機率比奈米還要微小的事情。 因此以往，它下的是雪，飄著的是花──凋零著的冬之花。 看著電擊器在瀕死的妳身上不斷增壓，名為復活的奇蹟並沒有發生。 但另一個奇蹟卻誕生了！ 天空突破了比奈米還要微小的機率而下起大雨，這大雨沾濕了我死氣的臉、沾濕了我乾裂的唇，也沾濕了穿在身上的七分袖襯衫。 大雨來得很突然，幾乎讓我招架不住地襲來，前仆後繼地一點也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但它並不是真正的天空，而是我自己的靈魂之窗。 基本上，這裡的魔鬼天氣冷得嚇人。 有時候，更會冷死人。 特別是在失去了妳時，它尤其地寒冷。 今天天空下的不是雪、不是雨，而是思念、是依戀。 它化作片片白色雪花由天而落，天空彷彿變成了白色花朵一樣──它叫做冬之花，正楚楚可憐地凋零著。 雪花像是在安慰一樣拍拍我的肩膀，試圖要我打起精神來。 但它的安慰，對我而言是寂寞的代表。 當時的妳一聲不響地離去，甚至逝世以前的一道微笑，對我來說幾乎成了妳的遺言。 那時的笑到底代表了什麼？妳就這麼匆匆的離去了，讓我怎麼向妳問個清楚啊！ 站在病房門外的我與阿莉絲，幾乎無法理解也無法向妳詢問解答，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妳向另一個未知世界浮游而去。 即使妳的笑容裝滿著幸福的味道，對我而言卻是永飲無盡的殘忍。 如果真有死神的話，我幾乎想向祂要手機號碼約個時間出來定孤支。 以我的生命當作賭注。 我得、我幸。 不得，我命。 「嗣天館長。」 『啊，阿莉絲。怎麼來了呢？』 我馬上抹掉還遺留在臉頰上的淚水，試著以最大的限度扯開笑容。 我蹲在與嗣夜最接近的地方，這裡是最溫暖，同時也是最寒冷的地方。 可以的話，來生我們繼續當雙胞胎吧。 當時的我對著蓋上白布的嗣夜這麼允諾著。 那道諾言包含著淚水、包含著不捨，也包含著她冰冷的纖細小手。 病房中，我可以清楚感受到一旁的無聲之泣，也深知那是阿莉絲的情緒表現。 為什麼妳可以如此滿足地離去？ 活著的這一小段時間，妳就這樣滿足了嗎？ 妳那自我滿足的微笑在我看來是多麼地自私── 妳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滿足？又為了什麼而能夠無憾逝世？ 我幾乎認為，阿莉絲是知道真相的，那是一種沒來由的直覺。 阿莉絲那張慎重不已的臉孔，就在這片飄著雪的小墓園中綻放開來，即使那就像孤獨之花一樣無言地綻放。 這是第一次，阿莉絲第一次來到這片小墓園，同時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阿莉絲在這裡出現，因為她一向最討厭這個地方了。 這場綿延不絕的大雪，就像阿莉絲不滿的情緒一樣，幾乎不能夠等待它的停止之時。 我嘆了口氣，但仍蹲在墓碑前面，想像在撫摸著嗣夜的臉頰一般摸著那塊冰冷的石碑。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現在凍僵到了什麼程度，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凍僵到了什麼地步。 如果可以，我是想代替妳前往另一個凍僵的世界。 「沒什麼，就是想來看看……有時候會很好奇，她對你而言是什麼？」 『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只是親人嗎？」 『嗯。』 「不是戀人嗎？」 『……』 或許自己只是個把事情複雜化，而且還會因為複雜而逃避的白痴。 一直都是，只是我並沒有正視它，也沒有正眼瞧過我自己。 最後我只能懦弱地攤開雙手，並試圖著從些什麼當中得到幸福。 少了嗣夜的日子，似乎少了什麼、但也多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去詮釋這樣子的心情，它很抽象、卻也很現實，現實地不讓我輕易去解釋它。 一直沒有變過的，是這一片冷清的景色。它一向沒有變過，同時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哪些是變過的。 「嗣夜代替你，成為天使了。」 『嗯，我知道。』 「這代表，她希望你得到幸福。」 『……』 是這樣子的嗎？ 對阿莉絲所說的話，我有一種似懂非懂的感覺，就好像因為它太平常，而提及到它時也沒有太大的感動一樣。 反過來，就好像是你某一天第一次去掀路邊小女生的裙子，自己就會因為這第一次做的事情而感到印象深刻。 我的幸福是什麼？而我的幸福又在何處？ 這些問題的答案到現在仍然無解，但卻奇異地有股即將破繭而出似的感覺湧現。 我常常問著自己：對嗣夜是什麼樣子的情感？是愛情還是親情？ 在無法獲知明確答案的前提下，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不太重要的結果，但實際上不管那是親情亦或是愛情都無妨，那都只是一些很模稜兩可的感覺。 我愛她，不論是基於什麼樣的情感──那是比人類對這個世界的愛還要根深、比神愛世人的愛還要蒂固的情感。 「你明明就知道，因為你是最瞭解嗣夜的人啊。」 我才不知道。 從她消失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像缺了一角一樣殘缺不堪，甚至連走路都不是一跛一跛的，而是一跌再跌。 我曾猶豫過乾脆跟著嗣夜一起消失，但阿莉絲阻止了當時在醫院頂頭抽起菸、準備輕生的我。 我甚至不曉得為何沒有在那天的頂樓往下跳，結束這場可笑又沒真實感的鬧劇。 心像似被一些什麼給留住了，而它也留住了一些什麼。 最後，我還是不知道到底還差了些什麼、需要補上些什麼，才不會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跌倒。 如果幸福是不幸的引信，那我們擁有得到幸福的資格嗎？ 『我們回去吧，順便買點熱的東西給噴嚏猛打的黑羽小姐暖暖身子。』 「……」 我特別不去注視阿莉絲的表情。 不是不忍心，而是害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在克制些什麼我自己並不太明白。 有些很沈重必須背負的東西，在失去了嗣夜之後，變成我一個人要獨自消化這些讓人消化不良的垃圾。 不知道是因為突然從蹲姿中站起的緣故，還是我也許和嗣夜一樣是個不全的人偶所致，在起身的下一秒鐘讓我陷入了一陣暈眩。 雖然不持久，只是幾秒鐘的暈眩感，但對我來說它彷彿持續了十幾年。 突然，一隻手溫柔而堅持地在我的背脊上推了一把，加上暈眩感的緣故讓我一個踉蹌，幾乎又要再一次的跌倒。 又要跌倒了嗎？ 不管歷經了幾百次仍然的一跌再跌── 那手是誰的呢…… 那隻手的溫暖讓我十分懷念，體溫沿著背脊攻入心扉，就好像和靈魂產生了共鳴一樣。 那是重逢的代表，還是徹底分離的意思？ 我想回過頭去確認，那手的主人會是妳嗎？是妳在我身邊默默地陪伴嗎？ 如果是，為什麼不出現在我面前？ 「你不用再跌倒了，因為接下來我會一直陪著你。」 『……阿莉絲？』 「所以不要再回頭了，就這樣看著我，也讓我看著你。」 原來是我被阿莉絲所攙扶著。 自從嗣夜離去以來，這是第一次。 第一次踉蹌卻沒有跌倒。 第一次靈魂與自己貼合得這麼緊密。 現在的自己裝不下太多思緒，但隱約能夠聽得見阿莉絲正在耳邊呢喃的溫柔。 那是什麼樣的內容，事實上我聽不太清楚，因為基本上現在的聲音，多半都被我的哭聲所取代了。 一直以來無從宣洩的情緒，現在就像洩洪的水壩一樣不斷被發洩，而阿莉絲的雙臂則是開啟水閘的鑰匙。 天空鮮少地下起了傾盆大雨，它沾濕了我死氣的臉頰、沾濕了我乾裂的唇口，也沾濕了阿莉絲的外套。 只不過，它並不是真正的天空，也不是真正的雨水，而是從我的靈魂之窗裡，傾瀉而出的淚水。 阿莉絲抱得很緊，就好像怕我溜掉一樣。 我也用盡全身力氣緊抱起阿莉絲，就好像我怕她消失一樣。 原來，嗣夜要給我的幸福，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從未離去。 就好像因為它太平常，而提及它時也沒有太大的感動一樣。 反過來，就好像是你某一天第一次去掀路邊小女生的裙子，自己就會因為這第一次做的事情而印象深刻。 這就是妳的答案嗎？嗣夜── 我懂了，是那種懂得一塌糊塗的懂。 面對著我微笑的妳，事實上是在暗寓著：一向冷酷的阿莉絲正是我幸福缺口的那一角。 時光飛梭，周圍的人事物熙熙攘攘，我們彷彿成了它們的過客。 阿莉絲身上的氣味讓我想起了一些畫面，也讓我知道自己不再是孤獨一人。 以往總覺得嚎啕大哭是一件很幼稚又沒原則的愚蠢行為，但現在竟然會覺得有它真好。 「我可以，一直陪著你嗎？」 基本上，這裡的魔鬼天氣冷得嚇人。 有時候，更會冷死人。 『拜託妳……』 『不要離開我。』 基本上，這裡的魔鬼天氣冷得嚇人。 有時候，更會冷死人。 但，那只是基本上。 如果可以，我還是想去相信，人類口口聲聲所說的奇蹟。 而奇蹟，就是要在發生時才會知曉它的價值斐然。 『就這樣陪在我身邊。一直，好嗎？』 露出陽光的天空看起來不再孤獨，名為寂寞的冬之雪花停止了。 暖陽驅散了魔鬼天氣，把冷得嚇人的溫度給升高了。 奇蹟之名的與妳相識時，使天空不再是原先冷死人的姿態。 就像被注入靈魂的人偶一樣，一個肯定就能給它一個值得存在的價值。 少了嗣夜的日子，少了什麼、也多了些什麼。 那些答案現在已經知道了。 或許應該說早就知道了，卻因為懦弱而無法接受它罷了。 「嗯，我答應你。」 我聽著阿莉絲輕盈而堅毅的說話聲，以及最後一聲的──我答應你。 那聲音有股鹹鹹的味道，它淡淡的，就像被稀釋過的海水一樣鹹。 我知道，那就是阿莉絲此時的情緒表現。 這一次前進的方向只有一個。 相信幸福。 對不起、也謝謝妳。 我的天使。 如果菸火是思念的持續，那它熄滅之時就是思念中斷之日了吧。 這就是妳希望的吧，嗣夜。 如果妳願意，我可以為妳達成這最後一個名為奇蹟的願望。 若要我為這個奇蹟命名，我願意稱它── 『Soul on Do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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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