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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9 20:38:51瀏覽583|回應3|推薦14 | |
今天台中市的天氣,十二樓開窗與一樓的兜風是一樣的溫度與溼度,遠方的綠色,挨在眼界下方一片,連續的麻雀唧唧,襯著中港路上聽不清是汽車還是機車聲駛著,陽光被中和了,不穿夾克微風吹來還是有涼意的三月廿九。 T台的女主播提醒今天是青年節。 但對我來說,今天是星期天。 這樣的涼冷,這樣的殘冬,尤其那個溼度吹在皮膚上,很奇怪的讓我聯想起小學四年級、很專注迷戀電動玩具店裡「快打旋風」的那個年代,武者從兩人打到八人,從八人打到十六人,那個時候,每天上學腦子裡塞滿的,就是內旋角度可以怎樣搓搓搓發氣功順便吼柳拳擊敗對手,我那時只是個孩子,上學不過是鑲在每天行程裡的一組理所當然,跟中午吃飯晚上睡覺一樣的自然,但也就只是自然而已。 那時,上學跟求知沒有關聯性,更別說我很難理解「讀書與前途」在大人嘴裡的那種遠景了,小學的時候,上學很快樂是因為學校裡有同學;學校放學,我還可以在媽媽煮晚餐前、在補習空檔間,拿著媽媽皮包裡偷來的五十、一百、五百、一千的鈔票換零錢打快打旋風。 那是一個沒有太多憂慮的年幼的我,社會化的前七年。 我迷快打旋風的時候,接近那年冬天的尾巴,和今天台中的天氣一樣,又溼又冷。 快打旋風幾乎是讓我走火入魔了,我錢越偷越大,上課失魂落魄,為了破關,課竟也翹了幾次,我沉淪電玩店的行徑,先在一次偷媽媽錢的時候失風被她發現,在神明桌前跪了一早上,後來又因鄰居好友告密父親,終於把我從電玩店裡拎回家痛打一頓,從那之後,我就不敢再玩快打旋風了。 有趣的是,儘管後來的電玩日新月異,變得相當真實刺激,乃至於後來的網路線上遊戲令人著迷,我卻總是興趣缺缺,很難在那種虛擬世界裡找到樂趣,小四之後,電玩遊戲從來就不是我休閒運動的選項,這大概是那時被老爸打爆了的結果。 小四那年殘冬,我是一個天真快樂的陀螺,依照人性最自然的貪玩旋轉著,從來也沒怕過會不會因此而影響到後來的升學?考高中考大學全都在當時的視界之外,那是一個本性佔滿全部,理性由外強加的年代。 今天我在西屯路騎車的時候,想著想著,好奇妙,原來我也曾有過那麼不在乎仕途的年紀,但我又是如何演變成今日操死自己的一顆「仕途」陀螺呢? 小學的時候,我的成績平平;上了國中,我可以說從有理化課開始,成績完全落後,後來勉強倒數第二名考進高中的升學班,編號三十八,當時我因為數學非常不好,早早就決定了要讀社會組,從小到大,除了我喜歡的寫作之外(也不為了甚麼,就只是喜歡),筆試總是輸其他同學一大截。 小時候的那種貪玩,到了國中之後,很難有「道德勇氣」繼續下去,很多以前一起玩的朋友,後來都選擇就讀高職,至於我,儘管不確定對讀書是否真的有興趣?仍在父母、社會的壓力下,拼死拼活進高中。 嚴格說起來,進大學之前,一路上我都是被推著走的。 寫這些字的時候,我已經是一個大學助理教授了,很多人羨慕我,說這麼年輕就在大學教書、說父母親教育成功、說我能出國拿全額獎學金是祖上庇蔭、都說將來一定能找到好對象、都說前途無量;我也對自己期許很深,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怕學生學不夠廣不夠深、怕接的會議準備不周到、怕研究進度落後;常把學生操得像留學生一樣,用英文授課、逼他們啃原文原典 … 常常逼得家人一樣也要跟我一樣「羹」在那理,結果是自己嚴苛轉,也要家人跟上腳步。 「我覺得你忙的像是顆陀螺。」那天一個很好的朋友跟我這樣說。 這幾天剛好連續假期,於是我甚麼都不做,除了吃飯,就是一個人騎著車到處閒晃,不然就是泡一杯咖啡坐在窗前,靜靜看十二樓的風景。 甚麼都不做。 今天的冷度、和溼度,恰恰讓我想起了那個純真貪玩屬於「快打旋風」的殘冬。 過去七年半,我的確是顆苦命陀螺,轉的很累,卻因為累積能量,到最後一鼓作氣殺得很順;回憶起來,大學畢業兩個月入伍;退伍兩個月立刻出國;服役期間把該考的 GRE 、托福都考好;退伍前美國的入學通知寄來;寫碩士論文,夙夜匪懈,兩年畢業;博士論文早早佈局,三年半畢業;博士帽戴上兩天,在全世界最不景氣的時機點找到工作;很多人說我「運氣」好得很,讀書很順,工作找得更順。 但卻很少人看到我在美國,最苦、最窮困、最潦倒、最挫折、最沒有希望的那幾年。 文科英文門檻高就不提了,我曾經因為生活費不夠,又沒有獎學金支持,忍痛在零下廿度的冬季裡,和一堆赤貧的流浪漢排隊賣血,只為了賺那區區的一百一十塊美金;在那五、六年裡,我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甚麼叫做「物質缺乏」?連張床都買不起,睡地板睡了兩年、吃爛掉的蔥;由於這一切,都是自己選的,在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家人朋友也只能理解,全是靠自己意志力在找錢。 也或許這是到了美國才決定要讀博士、卻又沒有事先籌款或申請獎學金的宿命;儘管後面幾年我還是拿到了全獎,但是前面幾年都在賭資金耗光的那個時間點,是不是會在畢業前發生? 台灣這邊總是看發光發亮的後端,然而留學生的苦悶與壓力,相信出國讀博士的人都很清楚。 啜飲幾口咖啡,我在窗邊思考自己如何從小時候的貪玩,轉變到今天的「貪玩不起來」。 我想這轉變的答案,在於「悟到自己有做學問的熱情」;做學問不快樂的人,很難讀到博士畢業,就算勉強畢業,也會反映在做研究與教學的瓶頸上;我一直到大三前,都還不太能體會什麼叫「讀書的樂趣」?直到出國受美式教育,我才體會到「知識的喜悅」 - 那是一種管他拿甚麼碩士、博士,就是要把一個很大、很深、很基礎的觀念,用熱血的方式討論出來,弄清楚、點出歧異點,畫出因果關係,哪怕念到三更半夜,拍案叫好。 反觀台灣的高等教育,很大一部分的學生對學問沒有太多的興趣,大學、研究所門檻放寬下來,一堆對學問沒有熱血的年輕學子被社會印象、被父母推了進來拿學歷,不是追求學「力」,但這已是另一個議題了。 現在的我,進入人生另一個階段,在不去質疑對學問熱情的前提下,我要學習讓自己這顆陀螺轉的浪漫一點、轉得輕鬆一點、轉的優雅一點,要找回一點以前快打旋風時期的貪玩素質;我要把學問玩的更好玩,玩得更有意思,就像我不背負任何目的寫小說一樣,在過程中尋找樂趣,盡量不以結果為導向。 我不認為「過分緊張」是一種錯誤,它也許反映我的性格,也許反映台灣這個重學歷的社會,在我成長過程中給我的印子,也許反映我對新環境的努力適應;但如果緊張的陀螺只是技術層次上的問題,我們是不是要大聲的承認陀螺喜歡轉的本質,陀螺只有轉才會快樂,因為這是陀螺與生俱來的功能。 重點是它自己轉,也要帶給周圍的人快樂,感染轉轉轉的喜悅,而不是壓力。 今天利用長假寫這篇文梳理自己、解放自己,我覺得很輕鬆。
音樂來源: jdwu的Youtub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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