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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4/28 09:42:39瀏覽381｜回應0｜推薦19 | |
文／楊照 英國史家霍布斯邦在他的『十九世紀三部曲』中，將一八七五到一九一四年這段命名為「帝國的時代」。十九世紀的結束向下拉到一九一四年，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最重要的效應，就是完全打破了十九世紀的樂觀氣氛，讓一個統一完整的歐洲概念徹底破碎。一九一四年同時也是十九世紀式的帝國時代的終結。 如果我們用另一種方式，如果我們堅持，要以一九○○來當做二十世紀開端的話，那麼二十世紀開始於一個西歐所建立的帝國主義與殖民主義鼎盛的時代。如果歷史在那個時間點上有一個主題的話，那就是所有的強權國家都拚命地在為了建立殖民地、搶奪殖民地進行激烈鬥爭。諾貝爾文學獎也反映了這個發展。一九○七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魯迪亞吉卜林（Rudyard Kipling），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東是東，西是西，東西永不會面。」吉卜林是帝國主義的雄辯者。他的小說很好看，可是在你享受那個小說的同時，道德上你會覺得那是不對的，你的內在會有矛盾。吉卜林代表了帝國主義時代的一種基本想法。他之所以雄辯是要建立一套西方十九世紀後期到二十世紀出最重要的論述──「帝國主義百益無一害論」。 什麼是「帝國主義百益無一害論」呢？從殖民母國的角度來看，很容易辯護帝國主義。殖民地太有用了。殖民地提供廉價的勞動力、廉價的原料，它還提供現成的市場。這是十九世紀很重要的主軸。之所以要擁有殖民地，是因為在發展工業的過程中，歐洲國家需要取得最有保障的原料跟勞動力，而殖民地可以供應這一切。不只如此，歐洲國家的初級工業產品，當品質還不好、不足以跟其他國家競爭的時候，如果沒有一個市場來吸收，這些粗糙的產品就會成為工業升級的一個阻礙。他們可以把爛的東西，賣給殖民地這個現成的市場。然後他們的工業就可以慢慢地升級。這是整個殖民母國的思考邏輯。 但是在殖民論述中，有一個很大的缺憾。即使是再霸道的人，都很清楚知道，這套殖民論述是自私的。十九世紀末所產生、由吉卜林代表的帝國主義論述，有一個大的轉折，他們會告訴你，帝國主義不僅對殖民者有利、對被殖民者也是有利的。而他們最喜歡用的例子就是吉卜林寫作的對象，也是泰戈爾的家鄉──印度。 印度在二十世紀開啟序幕的時候非常重要，因為印度是所有殖民地的樣板。如果有人批評殖民是罪惡的，你就可以說，看看印度吧。在殖民者來到之前，印度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國家、充滿了無知的人民，生活既沒有樂趣也毫無生產力。因為有了英國的殖民，靠著三樣法寶讓印度脫胎換骨。第一項是英文。當英國人還沒有到印度之前，印度沒有共同的語言。印度所有的土邦之間根本不可能溝通對話。它沒有土邦以上、穩定的國家組織。因為有了英文，印度才得到統一。是英國讓印度這個地理名詞，有了政治實體。是英國讓印度人變成印度人。是英文讓印度有了統一的基礎。 統一的另一項基礎，是英國在印度投注大量資本所蓋的鐵路。鐵路把印度的各個地方聯繫起來，印度才從一個破碎的地理名詞，變成一個完整的領土。從南方到北方、從平原到高山，這時候印度各個部分才得以整合起來。英國還帶來第三個法寶──官僚體系。英國的官僚體系為印度帶來了可治理性。以前的印度是不可治理的、各自為政的、以前的印度是沒有邏輯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印度人還真的應該感謝英國才對。沒有英國的話，印度就會停留在非常落後的階段。 在一八五八年之前，大英帝國授權東印度公司統治印度。可是在一八五八年發生了重大的暴動，維多利亞女王便決定用大英帝國直接統治印度。於是一八五八年之後，印度就跟英國的榮光結合在一起，成為了女王皇冠上最燦爛的一個明珠。三年之後，也就是一八六一年，泰戈爾出生在加爾各答。 加爾各答在今日孟加拉的旁邊。泰戈爾出生之地，通行的語言是孟加拉語。換句話說，他活躍的絕大區域，在後來印度統一和分裂的過程中，就變成了東巴基斯坦，後來又建國成為孟加拉。所以從語言的角度來看，泰戈爾其實是孟加拉人。如果大家有機會的話，可以去聽一下孟加拉的國歌，很好聽。我在美國唸書時，宿舍裡遇過一位孟加拉同學，有一天他帶一整捲的錄音帶到我房間來，我聽著聽著，忘了是第三首還是第四首，覺得好棒，說這首最好聽。他說，這是我們國歌，是泰戈爾作詞作曲的。非常非常好聽的一首歌。在我跟這位同學的對話當中，讓我對泰戈爾的認識完全改觀。 我們今天所認識的泰戈爾是詩人。但我的同學說，「沒錯他是個詩人，不過在孟加拉，我們覺得他的詩遠比不上他的歌重要。」我後來查了資料，泰戈爾一生只寫過一首英文詩《The Child》。他大約用孟加拉語寫過兩百多首詩，但你知道他寫過多少歌嗎？他留下了兩千多首歌。所以其實他寫歌的時間遠多過寫詩。 泰戈爾家族的種姓成分非常有意思。首先我們要說明一下印度的種姓制度。一般說印度有四大階級，可是現實上印度的種姓制度更複雜。印度種性制度非常森嚴，在社會安排上幾乎沒有兩個人是平等的。任何兩個人相遇，一定要分出個階級的高下來。泰戈爾家是Pirali Brahmins，屬於低階的婆羅門。而且他們的低階層很好笑，傳說中是因為祖先不小心聞到了伊斯蘭教食物的味道，所以就被降等了。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印度種姓制度的嚴格，和對於伊斯蘭教的敵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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