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踽踽獨行。雖然現在已是凌晨時分，可我一點也不覺得累。望著手中的大學畢業文憑，我禁
不住露出微笑。我大學畢業了，真叫人不敢相信！但這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還是昨天才發生的
哩！為了慶祝咱們畢業，我和小徐，以及幾個同學好友，一起到小徐家中開派對，玩到現在才
曲終人散。以後每人就各奔西東了，面對前途，我們都半驚半喜，正在努力摸索著。

我看看手錶，快四時正了。媽和妹妹該高寢未起吧？我掏出鑰匙，悄悄打開家門。甫一踏入屋
內，我就呆住了。

「卜！卜！」隨著這個聲音，漫天的彩紙屑在飛舞，妹妹海藍在高呼著：「龍哥回來了！」

媽和莫姨也隨著海藍出現。怎麼了？怎麼每個人都不在睡覺？連莫姨也來了？我驚訝得說不出
半句話。

海藍跳過來一把抱住我：「龍哥，我們每個人都等你回來耶！你玩得這麼『晚』！不，該說這
麼『早』！」

「這是小藍想出來的鬼點子！」媽笑吟吟地說：「她說要慶祝你大學畢業！我們等你等了好久
了！」

「龍兒，在同學那兒玩得開心麼？」莫姨邊說邊過來拉我：「快來吃蛋糕！來來來！這個呀，
你要是再不回來，咱們就可以當早餐了！」

我被大家半推到餐桌旁，桌上放著一個大蛋糕，蛋糕上繪著一個四方博士帽，帽子旁是一個
文憑樣子的卷宗，圖案旁邊寫著：「慶祝韋一龍大學畢業」。

我心裡暖洪洪的，鼻子開始酸酸的了。我結結巴巴的：「你們……你們……」

「好感動吧？」海藍眨眨眼：「快來切蛋糕，可不許哭出來呵！」

我把蛋糕切了，分著吃。我環視室內每張歡愉的臉孔：海藍吃到滿嘴奶油，正口沫橫飛地講
著話。這妹妹只比我小一歲，從小她就愛膩著我。明年她也大學畢業了，可是現在二十歲的
她還像個長不大的娃娃，整天愛吃愛鬧。我還有一個比我大五歲的姐姐韋海青，她在早幾年
嫁到美國去了。我和她的感情來不及對海藍的好，可能我和海藍的年紀差不了多少吧！

媽正在和莫姨聊天。莫姨，這是個奇怪的「客人」。也不記得莫姨是何時開始出現在我家，
我只記得當時我還很小，大概五、六歲左右吧。聽媽說，莫姨是她的老朋友，媽結婚後，就
再也沒見過莫姨了。有一天莫姨找上我媽，她從此就常來我家作客了。莫姨幾乎是看著我和
海藍長大的，自從爸去世後，我和海藍不自覺地在莫姨身上找另一份愛。她很疼我們，如同
父親生前疼愛我們一樣。

「龍兒，畢業後立刻找工作嗎？」媽放下叉子，問。

我想了想：「我希望可以立刻找工作。」

海藍抗議：「不急嘛，龍哥先帶我玩幾天也不遲。」

「男人應以事業為上，」莫姨薄責：「妳怎能絆著他呢？」

海藍伸伸舌頭，不語。

我默然望出窗外。天，已經完全亮了，新的一天又來臨了。剛脫離學生時代的我，正對「新
生命」翻開第一頁。

我很快就找到工作，是在一個小公司裡當繪圖員，三天後就可正式上班。這對全家來說，是
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有了固定的收入，我就能減輕媽的負擔，以及支助海藍的學費。

這天，海藍纏著我到附近逛逛，我一向拗不過她，陪她出去了。

「昨天……不，今晨的蛋糕好吃嗎？這是我去訂的蛋糕哦！」海藍挽著我的手，抑起臉問。

我笑：「棒極了，比妳去年生日的那個還要棒！喔，說起生日，小時候，妳每年生日在蛋糕
前許的願，妳還記得嗎？」

海藍有點彆扭，頓了頓：「記……記得！我每年都說：『將來長大後，要當龍哥的新娘！』」

「孩子時的願望！長大後，就知道這是永不能實現的！」我吃吃地笑著。

海藍似乎不好意思，臉紅了。她趕緊說：「不過童年真的好開心！還記得那首『小煎餅』嗎？
你作的那首，我們唱出來時，差點笑死大姐！」

我笑著唱出來：「拍拍餅，掐掐粉，造個餅兒給媽媽……」

海藍也加入唱：「餅兒圓又圓，造了拿去買，賺了幾個錢，回家才知道，那個餅兒啊──是
爸爸買了！」

我們唱完，都笑成一團了。海藍笑得滾到我懷裡，我扶起她，歎了一口氣：「現在甚麼都不
一樣了……我們都大了，大姐也嫁人了，不久妳我都會結婚，以前童年的日子就不復再了……」

海藍深深的望著我：「那麼，龍哥，我不嫁人，我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傻丫頭，妳也大了，別盡說傻話！」

「可是……」

「別可是了，」我拉著她，走到一家寵物店前：「看這隻芝華華，多可愛！」

海藍的眼睛發著亮：「噯哦，好漂亮的小狗兒！看牠多像你，傻頭傻腦的！」

我把小狗買下來送給海藍。看著她一個勁兒地逗小狗，我不禁失笑－－我看，她才像芝華華，
傻頭傻腦的！

                                                                                       出自   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