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會

長夜泛寒意，
輾轉蟲聲啼。
孤獨透心骨，
落寞充營地。

嘆息披衣起，
躊躇摸著履。
低頭出帳去，
秋風冷月裏。
 
信步自遊歴，
朦朧至山西；
山西至故里，
不期竟遇伊。

初見不相識，
交臂驚疑起；
止步轉身視，
交迸喜與疑。

請問係吾媳？
何不似往昔！
敢問係吾婿？
何更著軍衣！

把手淚如雨，
唔咽緊摟依。
路旁先隐蔽，
欲語從何起。

.

☆　☆　☆
.

問媳安歟否？
頷首更淚滴。
問媳嫁歟否？
搖首復嘆息。

問媳有新人？
狐鼠何與匹！
問媳怎倖存？
誓死垢首避。

問欲何所之？
外出尋君汝。
是否亦相思？
相思如秋雨。

悔未早迎娶， 
備嚐相思苦。
悔未相偕去，
留致受委屈。

問婿何所之？
探親並卿汝。
令親被殺害，
弟妹被迫辱。

吾親!其真耶?
血屍共目睹。
一殤批鬥場，
另逝拘留處。

彼何毒如是？
共犬猛逾虎。
一聲主令下，
爭功比狠毒。

可有何罪名？
強分紅黑戶。
罪行隨捏造，
誰敢言其無。

何再迫吾弟？
斬草連根除。
威逼參韓戰，
借刀相殺戮。

何又欺吾妹？
以酬各痞徒。
抹淚被拆散，
分別受侮辱。

可歸拜尊親。
吾親亦亡故。
父自身懸樑，
母隨顱觸柱。

二老何如此？
牛屠馬觳觫。
不如先解脫，
免得受楚辱。

且歸探外祖。
祖舅全被捕。
高吊望中央，
轉扭哀號卒。

何戮老夫婦！
可探餘親屬？
殘存數弱女，
避嫌難把唔。

試歸謁親墓。
眾墓被鏟除。
骨掘尋財寶，
土平種粟薯。

亦歸視故居。
故居有新主。
分配各權貴，
鳩棲不容汝。

☆　☆　☆

問媳宜何如？
不若亟返步。
君已無家歸，
彼亦不容汝。

君名為特務，
君罪為叛徒；
無人敢匿藏，
凡人須舉訴。

相迎唯村幹，
相待為區署；
先受苦刑詢，
後交公審訴。

公審有公例，
無人得活路；
或死亂棍底，
或斃活埋墓。

君昔幸夜遁，
天明來圍捕。
親朋合掌慶，
匪徒頓足怒。

驚鴻避網羅，
漏鯉遠筌罟。
君何獨折返，
投身自入釜？

.

☆　☆　☆

.

我實極思鄉，
私回探情勢。
明朝即返防，
結隊再回師。

全島正準備，
利器並積輜；
且待時機熟，
反攻滅魈魑。

卿現擬何如？
吾即隨君之。
聯袂奔自由，
寶島成家室。

家國皆破散，
親友均凋逝。
復有何牽掛？
長敵豺狼勢？

盼君如盼日，
渡日如永世；
今日幸逢君，
安能再散失。

在天期比翼，
在地期並趾；
隨君走天涯，
海角並棲蟄。
.

☆　☆　☆
.

尚識舊時情，
相偎手攏肩。
尚憶舊時語，
相談話呢喃。

試習舊時趣，
相戲笑聲顛。
試續舊時意，
相擁氣息艱。

櫻唇何醇甜，
晝夜為垂涎。
柳腰何柔纖，
寤寐以思攬。

酥胸何彈圓，
今日恣撫玩。
玉股何豐軟，
今宵儘愛戀。

輭滑溫香抱，
半擁半轉面。
莽撞叩玉門，
半顰半合眼。

消魂最至此，
咿唔微輾轉。
情濃體亦酥，
緊吻頻顫喘。
.

☆　☆　☆
.

守此以待君，
今夕獻君前。
問君滿意否？ 
願君常相憐。

我亦未負卿，
守身固自憐。
誓志永惜卿，
常伴不離散。

何不早另娶？
臺灣姑娘甜。
可慰客寂苦，
亦可續香烟。

日夜唯思卿，
無人似汝嫻。
今日得會卿，
應感上蒼憐。
.

☆　☆　☆

.

忽聞喊殺起！
槍砲響連連！
躍起拖伊走，
雙腿何其輭。

愈輭愈緊急，
愈急愈癱瘓。
何物絆吾足？
一仆現世還。

醒時猶戰慄，
身腿仍疲輭。
依臥營帳裏，
還處山野間。

當戶月影沒。
鄰床鼾聲魘。
遠村鷄啼曉。
隔帳蟲聲殘。

冷露侵衾潮。
冷汗覆體寒。
何物何寒濕，
膩黏底衣間？

枕邊淚尤濕。
口角且流涎。
係苦抑係樂？
搖首涕淚漣。

*此詩之初稿完成於五十幾年前，

 現在讀起來似乎是有點時過景遷。

 唯可藉以反映內戰與暴政的残酷，

 以及國家及人民的悲哀與痛苦。

 誠祈此等情景，永逺不再發生。

，

同時意譯之英文版附後
並請批評指正

05/3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