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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15 23:22:49瀏覽6480|回應64|推薦378 | |
~ 詩盡途長空騎馬, 遠雁聲初獨倚樓, 更有相思不相見, 酒醒燈背月如鉤 ~
孜孜烤響, 駝肉的油脂滴在碳火上, 我的朋友以薩克, 好整以暇灑鹽焗燒, 一再推介 : 『靠近駝峰的部位, 脂肪水份融溶, 少經新陳代謝, 肉質飽和精純, 薄切卻耐長嚼, 天天吃來不厭。』 行年剛四十, 巳橫肉一身水桶三圍, 他仍舉止優雅, 大臉黝黑眼袋超垮, 只剩眼睛裡側白潔清澈; 沒表情的時候, 就巳一張微笑的臉, 真像鄰居的多多龍, 但朋友們叫他 『Gold Finger』。 選在伊斯坦堡重聚, 盤桓東西文化的交界, 土耳其後現代的新回教, 讓人不致窒息。 回顧消失的年歲, 笑談 95 號公路的南北馳騁, 樂道一無牽掛的研究生時代, 以及他歸返巴基斯坦的起伏。 「金手指以薩克」 的綽號, 起始於別人做不出來的實驗, 只他一人點石成金! 當儀器靈敏度不足時, 他拆開光學元件, 直接加工改良, 每當實驗走到盡頭, 他必回歸數學推算。 兩件使他撞牆的課題, 他訴諳完整的數理推算, 來證明指導教授的主意奇餿。 廿年前, 我們即合作自製陽春鐳射, 拉出了次亳米的分子薄膜, 也曾模仿神經元管束, 用土法造出電子脤衝來測量干擾反應。 ~ 小時很了了, 長大不得了 ~ 憑著金手指, 21歲修得博士, 26 歲獲聘柏克萊正教授, 30 歲被召回巴基斯坦, 成為國家院士, 從此一路管過教育, 能源, 衛生等部門。 他是軍神黨特的門外漢, 只被派去張羅這些個軍政府裡的邊緣單位。 巴國歷來窮兵, 對金手指而言, 原子彈是小兒科, 火箭推進劑易如反掌, 導航載具三兩年必有小成。 但他長年抗壓、拒絕開發武器, 這點最令我尊敬。 政爭沒他份, 反恐非所司, 辦教育沒經費, 他原本冀望消除貧窮, 不久便修正為改善健康, 晚近則更務實專注於自來水的普及。 辦自來水, 乍聽沒啥大不了, 不外保護水源, 設簡易淨水廠, 架終端管線, 維持泵浦等等, 沾不上高科技的邊。 七佰萬人口的首都的飲水供調, 邊際效益奇大, 因為未經淨化的地下水和山泉, 難免帶著生物污染, 和可能的長期重金屬中毒。 這麼迫切的民生需求, 居然懸延六十年, 到今天仍柔腸寸斷。 好不容易得到總統簽署, 國會追認, 民選市長的政見背書, 伊斯拉巴德市的自來水供應仍是多桀。 因為是首都, 全市長期被細分為六個軍區管轄, 又與各大教派的清真寺腹地重疊, 六位司令和長老群凡事干預, 各有主張, 阻撓工程也成了要挾的籌碼。 巴基斯坦的外匯存底多年是負數, 在金融風暴中, 和破產的冰島僅一髮之隔, 而民生建設的順位更遠遠低於軍需和自肥。 更何況鉅量盜水他賣的, 阿凱達在自來水下毒的謠傳從未停過。 當我們的同窗和師長, 依舊忙著瑣碎的實驗, 拼湊僅少數人懂得的論文, 金手指卻為鋪設水管而焦頭斕額。 穿梭在武夫神棍官僚間, 尋求蓋不完的章, 還得參加 IMF的會議, 周旋暫緩國貸的償還, 才能以零頭尾數支付拖欠的工錢材料。 另一方面, 他仍無法防止白天埋管、夜裡挖管偷管的工人和同胞。 伊朗的神教士柯梅尼, 在1988年對作家魯西迪發出追殺令, 呼籥全球回教徒向這位寫「魔鬼詩篇」的作者發動聖戰, 只因魯氏在該書裡暗示回教徒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魔鬼。 記得當時, 我特別追問金手指, 『如果撞見魯西迪, 你待如何處置?』 他思索片刻才回答: 『我會殺了他, 然後自戕。』 伊斯蘭精神的和諧永恒, 以弦月星空為象徵, 白天如即如著, 入夜和光長照, 撫慰殷殷受苦的靈魂, 承諾死後極樂的希望。 但教士們被付予極大的詮釋空間, 左手拿可蘭, 右手舉彎刀, 樂觀急進和嫉俗憤世, 同是受到詛咒的魔鬼深吻。 金手指巳出鞘的彎刀, 可也是貴族的權杖, 劈向自縛的可蘭荊棘, 他真能拓出一條朝往現代化的小徑? ~ He is eating himself to death ~ 肩扛艱鉅的壓力, 金手指伊薩克, 一向不由自主的吃將起來, 廿年來的體重增加過倍, 糖尿和心血管堵塞巳經輕饒他不得。 眼看他往死路吃去 (eating himself to death), 我只能暗為神傷。 有意義的濟生, 方法良多, 努力終生來求取多數人的福祉, 做法也不少。 孤注的執著奉獻, 一往直前而無悔, 最難最少。 讀書人多轉身回到冷氣房, 掩門將嘈雜紛擾關在背後, 就少數的少數走進陋巷, 捲起袖袍清理齷齪、消滅蚊蠅。 淑不淑之世, 急人之疾太急。 新月甫昇, 伊斯坦堡的回歌梵唱四起, 緲緲油煙、菸斗雲霧當中, 我巳數度惘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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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