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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濱‧友誼‧拖鞋(上)/ 杰薇 
2007/07/24 01:16:34瀏覽203|回應0|推薦1

   天熱葉綠的季節,又是一個可以休閒、懷念往事的季節。
  一年以前,映彤的男友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映彤懷著她那尚未抖落的落寞痕跡,和不諳世事變遷的麻木的心靈,她眼睜睜地看著,就要到手的幸福離她而去。這個冰冷的世界,又剩下了她一人,一個恬不知恥,執拗地渴望過著衣食無憂和安寧生活的,卻依然沒有前程的女子。
  後來,映彤輾轉來到菲律濱,她投靠的朋友林雲珠,是她六年的中學同學。這個帶有一臉的風霜痕跡的林雲珠,身上有一種超然氣度,好像即使往泥裡水裡再摔打,她依然會桀驁不遜,在見面的一瞬間,似乎就懂了映彤的處境,回報了老同學一個微笑。林雲珠花了一千批索租住了一間十二平方的小屋,雖然便宜,但這裡並不缺乏提供田園風味的襯托。為了省錢,兩人就住在這間十二平方的小屋。和映彤同住,林雲珠需要膽大,不怕兩個人在雨季裡睡覺,不怕颱風來的時候做惡夢,不會胡思亂想,不怕鬼,隨時陪她做祈禱,還要會做一些電工活,保險絲斷了要會撬,水管堵了要會修,保持給自己和映彤做飯的心情,最要命的是,還要應付映彤對新生活的抱怨。在孤獨的時候,朋友就是出路,可是在找到朋友的一瞬間是驚喜的,過後,孤獨還是孤獨,窮困還不能徹底扭轉,傷感還是依舊,它們並不能減少。
  沒有找到工作之前,雲珠就儘量說服她先呆在屋裡學英文,等她慢慢在尋找招聘啟事。映彤也想找份工作,來減輕朋友的壓力。她想做的工作,不是計算機不熟練,就是外語不過關,最後,去應聘一家食品銷售公司的助理,又因為不會說閩南語而被拒之門外。安分守己的找個工作,處處都碰到閉門羹。想起多次的受挫經歷,映彤心裡發慌,連續幾周,映彤假裝身體不舒服,天天蜷縮在被子裡發呆。菲律濱的大街上,太熱,她不想在滿街菲語的大街上闖蕩。
  學會自立,是出門在外的首要條件,儘管艱難,也要面對。當林雲珠接到通知,要到新加坡出差三個月的時候,映彤一下子傻眼了:「雲珠,如果你走了,我沒有一個貼心的朋友,怎麼應付日常生活呢?我不敢奢望什麼菲律濱人能成為我的朋友。這裡除了你,沒有一個人能幫助我。」她走不出林雲珠要出差的事實,說不清緣由,映彤從悲傷裡緩不過勁兒來。映彤的禍根,就是永遠不能真正獨立,她總是把朋友當成依靠的臂膀。臨來之前,林雲珠給她溝通要獨立生活,她統統忘記了。她只想在雲珠的呵護下度日,作為女人,映彤的渴望不在仕途上,所以她的靈魂,時不時就離開了滾滾紅塵,想她自己的心情了。她把自己想像為弱者,不再用耳朵聆聽,也不在有雄心,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人和人之間存在各種形式的緣份,映彤最怕夜晚時,一個人呆在房子裡,真有一天林雲珠走了,她從骨子裡發出害怕。
  後來,她才知道,這種寂寞是許多人看不到的,只有她一個人看得到。如果林雲珠不為她分懮的話,菲律濱的生活對於映彤,就已經沒有指望了。但是,還不得一天一天活下去?生活在太陽底下,就得按照太陽底下所有人的規則去生活,也許失落是人生的規則。映彤不勞而獲的依靠雲珠,再加上她的好逸惡勞的本性,雲珠也沒有催促她找工作。
  於是,閑來無事,懷著不安和焦慮,她就開始挑剔起了菲律濱人的生活習慣。
  首先,既讓她驚訝又讓她迷惑不解的是,這裡的人群怎麼就那麼不介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穿拖鞋,赤腳亂走呢?怎麼連淳樸穩重的修女,也赤腳到聖堂拜見我主耶穌呢?對於這樣的一個宗教朝拜,映彤對這種文化流露出強烈的不滿。
  「菲律濱的文化,好像工具書,像《辭海》,不容得人靜下心來翻看;如果我仔細翻閱,它就不是印刷精致的精裝本,因為打開後,不敢恭維;人們的不講究的拖鞋,就像地攤上的通俗文學,一元錢一本,還可以討價還價。這叫什麼文化?林雲珠,你說這種拖鞋文化是哪一類?我不敢妄加評價!總之,這不是一本值得一讀的好書。」映彤害怕徘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因為一大半人穿著拖鞋晃來晃去,她看見他們的赤腳,就看不見美了。
  生活在一樣的環境,可林雲珠欣賞菲律濱的文化怎麼就和映彤,截然不同呢?「你還沒有真正融入這個國家,其實,他們的文化有的像字典,普通卻實用;有的像古籍,外表陳舊,可價值連城;有的像百科全書,需要什麼就能幫你什麼,以後你會慢慢領略的。」
  對於菲律濱,映彤和林雲珠都來得太晚,沒有趕上它的繁華盛世。相對於學習異國文化,也許她們倆來的正逢其時,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臉上大多洋溢著某種焦躁的氣息,雖然那種焦躁是積極的,可她們的年齡,骨髓裡就有一種蒸騰的味道。馬尼拉外面車水馬龍的城市裡,到處都是穿著艷麗衣服,洋溢著年輕人幸福的笑臉人們,哪怕他們穿了不講究的拖鞋,但是他們做著自由的事情,那裸露的腳丫也是每個沒有裸露的人所有的,既然是上天賜予的,為什麼要包裹起來呢?唉,誰又能否認,最獨特的裝扮,是這個不起眼的民族所獨有的呢?映彤最納悶兒的時刻,就是人們悠閑的走在街上,隨處可見的唱歌跳舞的情景。
她則像得了厭煩症一樣,菲律濱的風韻和林雲珠的百般包容,融在她的周圍,她卻固守在昨天的生活模式裡,不能自拔。雲珠已經融入這個自由的文化中了,從來對穿著不聞不問,她認為過份注重外表,就分散了生活的精力。
  林雲珠是個細心的人,她會周全考慮她們友誼的各個方面,她沒有忘記一個做朋友的職責,需要行動去提醒映彤學會適應,所以她能掌握住她施加影響的速度和目的,並能加以引導,主宰並投入熱情。雖然,也曾處於被映彤的挑剔,陷入無奈之中的時候。畢竟,映彤現在不同於年少輕狂者的失落,在最初的相處時,林雲珠一直沒有保持與映彤的距離尺度。「一份美好的友誼,也許能改變她的心情。」她對這樣的信念堅定不移。
  繁華世界,誰能把友誼當作責任來承擔?把朋友的利益當作信念來堅持?可憐的映彤,路途幽暗,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成了那不知歸途的人!
  做事勤奮,任勞任怨。林雲珠不停地加班工作,是出於熱愛在做。她想讓映彤看見她在此充實的生活,可映彤看不到她的良苦用心。關於為友誼付出的不求回報,誰有資格和她比呢。
  「雲珠,我也渴望參加到她們的行列中,可我得要再付出多大的勇氣,才能真正喜歡她們的文化呢?我就是不想看見她們隨意的裸露腳丫,到處在大街上晃來晃去,這樣也太對人不尊重了,而妙齡女郎穿著雍容華貴的服裝,卻裸露了早就不好看的光腳丫,她們這麼打扮是要拋出賣弄風情的媚態嗎?還有,經常在人面前講一些社會新聞,包括各種洋相等。他們的話語很粗俗,經常把一些黃段子說得眉飛色舞。」這樣過激的言語,無疑對林雲珠更有衝擊力。映彤的憂慮,能勾起她的憂慮,「映彤,那麼愜意的情景,怎麼在你的眼裡,就成了這副樣子?」「映彤,能和這些快樂的人往來、聊天、吃茶、不也是我們該嚮往快樂生活的具體形式嗎?」
  「最要命的是,她們的拖鞋並不好看,我到現在也不能找到一雙我中意的拖鞋,唉,我的天主,我怎麼就來了這麼一個地方?」林雲珠是映彤強烈拒絕菲律濱文化的時候,唯一一個友好的觀眾。通常,她以沉默來對抗映彤對當地生活的拒絕融入。她企圖說服映彤的好意,看來是徒勞無功了。
  逃避已經成為映彤日常生活的絕對主宰。其實,映彤做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人是需要記住自己的文化的,特別是在離開故土的時候。年輕人能很快適應不同生活形式的經驗,堅固了林雲珠改變映彤的信念。浪漫的生活還沒有開始,然而拒絕卻不期而至。拒絕的步伐,怎麼趕得上浪漫的腳步呢?
  林雲珠就像一個永不厭煩的年輕人,在每天相處中,始終飽含熱情,映彤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會條件反射似的有一種愛的歸宿。「雲珠,你的聲音,就像俗世裡聽不到的音樂,猶如天籟之音。這個菲律濱,對你的恩寵太豐富了。」
  「如果失去了欣賞生活的熱情,即使到處是風景,你也不會領略得到。我寧願是一株享受陽光的植物,也不願意是一顆對著落花感嘆的文人。人遠遠比植物可愛,植物還能讓造物主看著喜歡,我們更能。」
  她們房間的窗戶,是一扇掛有桔黃色窗紗的玻璃窗戶,每到早上五點鐘,林雲珠就能透過窗紗,看見早就起床的映彤,來回在窗外踱步的身影,她的影子總能晃動林雲珠的思緒,她猜映彤在想什麼?有沒有也如她一樣,在腦中對一個朋友有一絲掛念?就連映彤的一聲一嘆,她憑借想像,也能穿透窗紗讀得到。
她希望,映彤和她,也共同守望菲律濱這一方天空,也共同與自己有相同的生活熱情,林雲珠的耐心為映彤蔓延,更為她滋長,看見映彤的影子,雲就總有一種不勝滄桑之感,「一個敏感的女子,何時才能真正接受異國的文化呢?」(未完待續)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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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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