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歸鄉.....9

當她舅舅農舍小屋的門在他們身後掩上的時候，安里安迫不及待地執起凱露玟的玉手，開始朝向皇宮緩緩走去。天氣已經變得太冷，寒夜裡不適合在戶外多作停留，而他想要一個比婆娑樹影所提供的更為隱蔽的地方。她舅舅家總是高朋滿座，而他料想現在這個時間，他的家族起居室應該是空無一人才對。當埃里安離開了要來找凱露玟的那時，瑟蘭迪爾早已著手打發著萊格拉斯準備上床了，然後他和伊希爾登很可能就會在他父親的套房起居室裡交談，以便就近留意著萊格拉斯，以防萬一他又被惡夢驚擾的話。埃里安也曾一度想到將她帶到自己的臥房，但是他的房間並沒有配置一個起居室，並且萬一他的父親如果認為他要涉及污損凱露玟的名譽的話，他必然會大發雷霆的。

他們與一群不同方向的精靈們錯身而過。「哈囉！埃里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喊道。

他朝向發出喊話的方向揮了揮手，但不發一語。凱露玟娟秀的芳容浮現一個清淺的微笑，「那是我該認識的什麼人嗎？」她問。

他沉吟了片刻，然後咧嘴一笑，「不是。」他開朗地回答。而她大聲笑了起來。

「埃里安，」她轉而以一種嚴肅的口吻說道，「我想要問你一個我們聽來的傳言。」

「哦？」他感到有點兒意外。

「謠傳今天和伊希爾登一道兒回來的士兵們在說，有一個精靈莊園被攻擊而且焚毀了。那是真的嗎？」她真地好擔心。

「我並不清楚，」他幽幽地回答，「伊希爾登大概不會直接就告訴我有關於那些什麼的。他會告訴戴勒，然後戴勒會在明天早上日間巡邏隊召集的時候，再告訴我們隊員。」

她緊蹙著秀眉，「他們說是芙納爾的家。」她說道，「我認識那些精靈，那個莊園離部落並不太遠，而且他們有時候會來部落交易一些東西。而你也知道，我的父親還住在部落裡。」

埃里安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那個部落處境很危險。」他對她強調著。

她朝他挑著一邊兒的眉毛，「整個森林王國都岌岌可危啊！」她直率地說道，「但我們不能就這樣地被逐出森林啊！」

他頓時靜默不語。他並不想與她爭論這些兒，而且，就他所了解的，反正她早就沒有返回部落的打算。但是，他希望能知道她對未來的憧憬是什麼。就此而言，他希望能知道他自己的願景。趁著伊希爾登在家，他就能開始運作重返南方偵防隊的計劃，那是他ㄧ心所嚮往歸屬的地方。但是，他也傾盡全力地想要得到凱露玟，甚至都已經開始幻想起即使他真的回到南方，而他們還能共結連理的可能性。若有著凱露玟在家裡殷殷地倚門守候，那將使歸鄉變成無與倫比的甜美嚮往。他將她的手與自己的交纏，仔細留心著兩人同步共履的，展現在眼前狹窄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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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結束

第七章    歸鄉......8

三人ㄧ行走進了皇宮，並且進入了家族私人套間，在那裡正巧遇上了埃里安從他的房間出來。「伊希爾登！」他驚奇地喊道。他有片刻的猶豫，而瑟蘭迪爾可以注意到伊希爾登臉上那份戒備的神色，瑟蘭迪爾都已經忘了這兩兄弟是在一種鬧翻了的情況之下分手的。接下來埃里安向他們走了過來，緊緊握住他哥哥的手，「很高興見到你！」他說著並且將哥哥親密地拉近。

伊希爾登明顯地放鬆下來，「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啊，我風聞了你在禁衛軍裡表現出色喔！」

埃里安對他淺淺地一笑，而瑟蘭迪爾在心裡痛苦地呻吟起來，原來埃里安仍然在心底抱著要從禁衛軍脫身而出的希望啊。伊希爾登自會去對付他的，瑟蘭迪爾心裡想道，但是，一場家庭革命可能已經指日可期了。

瑟蘭迪爾把目光轉向萊格拉斯，這小傢伙正在跟他斗蓬上的環扣艱苦地奮戰著。瑟蘭迪爾移過去幫他解了開來，把它連同他自己那件沾上了果醬的斗蓬一齊交給了僕役，讓僕役去仔細地檢視這些污跡。然後對這小朋友考慮了片刻。他想要在晚餐之前儘可能地從伊希爾登那兒得到儘可能多的訊息，但是他們的對話內容正是他所最不願給萊格拉斯聽見的。

「萊格拉斯，」他說，「你跟埃里安到圖書館去把功課做完吧！伊希爾登必須和我談一會兒。」

萊格拉斯開口想要反對，旋又閉上了嘴巴。瑟蘭迪爾不禁暗自竊笑，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這個么兒回想起了他的諾言。埃里安伴著鬼臉並且牽起萊格拉斯的小手，「跟我來吧，壞蛋，」他說著，「當大人在談正事兒的時候，我們精靈小孩兒最好就是乖乖地去寫功課喔！」瑟蘭迪爾拋給他一道凌厲的注視，但他只顯示著開玩笑的表情。

「戰士必需要加這一大堆的數字嗎？」當這兩個乖乖的精靈小孩兒要進入到圖書館的時候，瑟蘭迪爾聽見萊格拉斯哀怨地問著。他並沒有聽到埃里安的答覆，只有暗自希望答案是：沒錯…

「去卸下你的裝備和脫掉斗蓬吧，」他對伊希爾登說道，「然後到我的辦公室來，我們有時間可以好好聊聊。」

在辦公室裡，瑟蘭迪爾將酒瓶兒放在靠近爐火的地方讓它加溫，這樣他們能夠藉以驅除下午的寒意。當他的兒子進入房間的時候，他轉過身來，在他們倆要好好坐下來並且討論伊希爾登近幾星期以來的所見所聞之前，他有些兒不愉快的事情要言明在先。

「在你開始你的報告之前，」瑟蘭迪爾嚴厲地說，「我希望先說一件事情。你沒有權力撤消我曾經下達的、默塔諾珥一定要伴隨埃里安一起的這道命令。當埃里安被遣返的時候，他也應該一起回來。」

現場陷入了一片靜默。「我決意他應該待在他有用的地方，然而，無巧不巧，他正好救了我的性命。」

瑟蘭迪爾驚慌地凝望著，然後靠過去緊擁住他，「那樣的話，我將對他銘感五內啊！iôn-nín，」他的聲音轉而變得略帶哽咽，「因為我不能忍受失去你啊！」

接下來的反應全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這位身材高大、嚴肅端重的兒子，牢牢實實地將他的頭依在瑟蘭迪爾的肩頭好一陣子。「父親，」他說，「您無法想像我能夠回家有多麼歡喜！」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然後忽然對他父親微笑起來，「然而，無巧不成書，我也決定了您對默塔諾珥的命令是對的，並且著手要將他派在埃里安的身邊兒執勤呢！就從現在開始！」他拿起了酒瓶，為瑟蘭迪爾和他自己傾注了些兒，然後，在他父親的邀請之下，擎著瓊漿玻璃盞，倚在繡枕毛氈榻，英俊的面容浮現了怡然安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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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歸鄉

「而我也有消息稟告，父親。」伊希爾登以一種甚為嚴肅的口吻說道，「我已經把南偵隊撤回矮人通道的北側了。我最後終於斷定您是正確的：這條通道終將勢必失守。」

「我認為那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瑟蘭迪爾點頭，注視著通往皇宮的那座橋上，萊格拉斯將一段枝條丟進橋的一側上游的水流，然後迅速地跑到另一側下游的水流去看它浮現出來。

「此外還有，」伊希爾登停頓一下，已確定他們仍處在萊格拉斯的聽力範圍之外，「我兩天之前收到一個口訊說明，距離這裡西南方二十里格的地方，有一座莊園慘遭半獸人襲擊並且焚毀了。」他注視著瑟蘭迪爾的眼神顯得焦慮不安，「沒有任何精靈生還。」

「住在那裡的是那些精靈？」瑟蘭迪爾發問，心裡疑惑著莫非他兒子的掛慮是來自於對那些受難的精靈的哀慟是掺以個人感情因素，而不是單單只因他們是同族子民。

「一位名叫芙納爾的精靈，以及他的家人。」

瑟蘭迪爾在他的記憶之中搜尋，並且回想起一位特立獨行、見解獨到、而且熱衷於與森林為伍的精靈來，在索倫魔君被驅逐出多厄格督那個時候，他就是最早從王城遷出的精靈裡其中一位。他甚至也不願意像凱露玟的家人那樣的與眾多精靈同住在一個聚落來相互照應。「我深表遺憾。」瑟蘭迪爾嘆息著，「不管怎樣，我恐怕那些莊園主人們都該遷回靠近王城的區域來居住了。認定我們傾盡全力都一定要保護他們周全，這樣的想法真是缺乏理智。」

伊希爾登驚愕地注視著他，「您認為這是辦不到的？」說道，恍若正在確認著什麼。

瑟蘭迪爾深覺困惑，「沒錯。」他認可，「你與你的將士們所做的，已是超群絕倫無人可及的了，然而甚至連你都無法遏止魔影的蔓延啊！」

伊希爾登深深地喘了一口氣。

「爸爸！伊希爾登！你們看！」萊格拉斯大喊。

他們轉過頭去，他正蹲在橋的欄杆之上。當他們盯著他瞧時，他放開欄杆，站起身來，沿著欄杆跑了起來。皇宮裡一位侍衛疾奔出來，站在伸手可及之處戒護著，但這小孩兒步履穩健得似乎還不至於會讓自己墜入河中。最後他得意洋洋地咧著嘴朝他們笑得好開心。

「該下來了喲！」瑟蘭迪爾喊著，並且邁著大步走過去。他也知道萊格拉斯就像所有的木精靈族人一樣，腳步穩健身手靈活是屬於天生的稟賦，但是見到他陷入不管是任何形式的危險，總叫他不由得膽顫心驚。他必須要能照顧他自己，他心想，最年幼的孩子非常容易就會落入保護過當的迷思之中。

第七章    歸鄉.......6

「伊希爾登！」萊格拉斯突然注意到這群軍人，而高聲喊著。他高舉著雙手，跑向他的哥哥，「把我拉上去！」發出命令。假如正巧遇上爸爸或是哥哥們正騎著馬要回家，通常他會被允許在他們的監護之下騎馬的。伊希爾登朝下伸出手臂，而瑟蘭迪爾也彎下腰去，要把萊格拉斯舉上馬背坐在他哥哥的前面。

「等ㄧ等！」萊格拉斯忽然開口，「我正在陪爸爸一起走路回家欸！」他皺著眉頭，顯然備受折磨。

伊希爾登笑了起來，「這樣啊？那我們可不能打斷了喔！」他從馬上輕巧地滑下，迎向父親的擁抱。

「見到你，我真的好高興，iôn-nín。」瑟蘭迪爾如此說著的時候，用了比往常更長的時間，來把他的雙手緊緊地環抱著伊希爾登。就算不需要一個掛了彩的默塔諾珥來提醒，他也早就知道伊希爾登一直都是處在危險的境地裡。

「而我也是啊！父親！」他的大兒子這樣說著。或許伊希爾登也感受到這種險境，瑟蘭迪爾心想，因為對於父親的問候，他表現出非比尋常的感恩動容。

然後他這個最大的孩子，一把將弟弟撈起來，把他置放在馬背上，「你來騎我的馬吧，小不點兒，而爸爸和哥哥一起陪你走回家喔！」萊格拉斯的小臉蛋兒瞬間燦爛起來，並且把他的小手深深地掘進馬兒的鬃毛裡。伊希爾登在這位動物朋友的耳中低語了一陣，而這乖巧的馬兒溫柔地噴著鼻息，並且馴良地讓瑟蘭迪爾以及伊希爾登倆護持在他的左右，緩緩而行，並且讓伊希爾登將他的ㄧ隻手放在他的頸子上。
（譯者註：最後的那些「他」並沒有用錯，作者的確不是用「牠」喲！因為馬是平等的地位。而且從這段描述可以清楚觀察到，精靈並沒有使用韁繩和鞍具喔！這位作者的描寫總是很仔細而且生動。）

「默塔諾珥還好吧？」瑟蘭迪爾問道，儘量模糊他的提問，來讓萊格拉斯免於被干擾。

「還不算太糟吧，我想。」伊希爾登回答，「他挨了一記很深的刀傷。需要一位醫者以及一些休養，然後他應該就會康復了。」萊格拉斯根本就沒在聽他們說什麼，只顧著快樂地和伊希爾登的馬兒模糊呢喃著，而馬兒則轉動著耳朵來回應著他。

「這次你打算在家裡停留多久？」瑟蘭迪爾問道。

伊希爾登遲遲無法回答。「我並不確定，」他說，「我必須跟您商量關於擴充軍容的那些招募活動以及軍備事宜。」瑟蘭迪爾點點頭。伊希爾登在快遞公文裡頭已經呈現地很清楚了，他們需要設立一些方案來擴展王國的武力。他們已經來到了馬廄所在了，瑟蘭迪爾把一個不情不願的萊格拉斯從馬背上抱下來，而那匹馬兒現在正被一位馬房師傅仔細地照料著呢。

「去跟爸爸說，他該要給你一匹小馬兒啦！」伊希爾登湊近小朋友的耳旁，用一種足夠讓瑟蘭迪爾聽見的聲音，向他低聲說著，然後萊格拉斯興奮地轉過去面對著他的父親。

「我需要一匹小馬兒啦！爸爸！」他大聲喊著，「一位戰士都應該要有一匹馬兒！」

「再商量啦！」瑟蘭迪爾對他說著，並投給伊希爾登一個責備的眼神，而那個始作俑者竟然還笑出聲音，一付義無反顧地凜然模樣。而他們一行人就以萊格拉斯蹦蹦跳跳著在前方作為領隊，往皇宮而去。

「您知道的啊，他已經到了該擁有一匹小馬的年齡了。」伊希爾登溫和地說。

「是啊，我相信你是對的。」瑟蘭迪爾坦承，「我都已經忙到沒有時間去注意到這件事兒。」

第七章    歸鄉.......5

「爸爸，」萊格拉斯興奮地問道，「我們可不可以去看池塘的水結冰了沒有？它就在回家的路上而已。」

瑟蘭迪爾揚起了一道眉毛。池塘是在回家的路上沒錯，只不過要繞上一大圈兒而已。「就算結冰也還不夠厚到足以讓人走在上面啊！」他告訴他的兒子，對薄冰造成的落水意外感到憂心。

「但是我們可以去看一下嗎？拜託啦！」萊格拉斯懇求著。

瑟蘭迪爾猶豫著。按理來說，他應該帶萊格拉斯回家做完他的功課，然而他忽然想起了有一次，洛瑞琳把他從工作上硬拖著陪她和萊格拉斯去看勿忘我花已經開了沒有。他像那樣遊玩嬉戲放縱一下，至今已經有多久的時間了？他納悶著。

「好啊！」他說，「但是我們如果那樣做的話，你能不能承諾回家以後就儘快地把功課做完呢？」

「我承諾，」萊格拉斯說道，應允的速度比他父親所期待的要快得太多啦。瑟蘭迪爾把萊格拉斯拖住他、硬將他扯往小徑帶往池塘方向的那隻手給制住了。

「承諾是一件嚴肅的事情，萊格拉斯。」他提出告誡，「你在做出承諾之前，要確定你說的話是認真的。」

萊格拉斯停止了拉扯，顯出深思的表情，「我承諾我會做功課。」無比嚴肅地說道。

「好，」瑟蘭迪爾帶著讚許的微笑，說道，「那我們就去檢視一下池塘吧！」

褪盡滿身澄黃的葉片兒，他們就在白樺明淨的樹林之間漫步，橫過那條通往瑟蘭迪爾馬廄的曲徑，最後終於來到了幽靜的池塘。從兩天之前，一層薄薄的冰層已經開始形成了，但是還沒覆滿整個的池面，而那也只不過就是，迄今為止，隨著寒冬腳步的接近它亦將隨而嚴實冰封的序曲而已。萊格拉斯立刻開始撿拾大大小小的樹枝，將它們擲到冰層之上，來試試看這些薄薄的冰能不能禁受得住。瑟蘭迪爾佇立著觀看他的小兒子歡樂的戲耍，愉快地分享著孩子在這短暫時光裡盡情嘻鬧的童趣之情，並且為著自己答應了這段意外的小小行程感到無比歡喜。

逼近而來的馬蹄聲促使他的視線轉向了小徑，一隊士兵映入了眼簾，而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他辨識出為首的那位正是伊希爾登。一見到他的父親，伊希爾登舉起手制止了士兵們的前進，並且對瑟蘭迪爾閃現一個明快的笑容。接下來他轉頭去與他身旁的副手交代著什麼事情。瑟蘭迪爾注意到士兵之中，其中有一個就是默塔諾珥，然而，雖然他獨力騎著馬，但顯而易見是負傷著的，因為他痛苦地弓著身子，而精靈士兵們在兩側近距離地護衛著他，彷彿要確定他不會從馬上墜落下來一樣。他立即迅速地朝向隊伍走過去，而正巧這群士兵們已經騎往醫務室而去了，伊希爾登正策馬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