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中午便當老有苦瓜，讓我想起當小丫頭的時候，看到苦瓜啦、芹菜啦、茄子啦…筷子連動都不動，媽媽總要苦口婆心一番。不懂為啥，突然有一天發現，苦瓜不苦了，芹菜不硬了，茄子也不噁心了…尤其是苦瓜送進嘴裡那種苦甘的感覺，總讓我搞不懂為什麼之前我要唾棄這美味的食物，那豈不是少吃了好多年，怎樣算都虧大了。

當我發出「為什麼長大後苦瓜就不苦了?」的疑惑時，我老闆卻一派輕鬆的回答:「因為長大後，發現人生太苦，所以苦瓜就不苦了。」聽的我恍然大悟，眼淚差點掉下來，如果我沒有記錯，原來當我小三那年跟媽媽央求吃「苦瓜轟」的時候，除了貪圖中間的那塊肉以外，我就已經默默嘗到人生的苦澀了。比如為什麼當了班長卻沒有考第一名? 為什麼小娟不要跟我好? 為什麼阿和只看阿芬? 後來大了一點，開始為情而痛、為工作惱、為錢傷神、為失去至親痛徹心扉、為找不到人生的方向而慌亂…苦瓜的苦在比較級之下相對變的甜美。

此時，腦子裡同時也閃出了幾個希臘悲劇的畫面: 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因為偷火給人類，得到的懲罰是每天禿鷹準時來啄食他新長出來的肝；伊底帕斯Oedipus殺父娶母，只能悲痛地挖出自己的雙眼懺悔；奧菲歐L'Orfeo怕妻子沒有跟上腳步，忍不住在跨出地獄門之前回頭，卻失去摯愛……這些苦痛讓看劇的人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走出戲院時，反倒覺得自己的人生比戲裡頭的人物幸運百倍，而有了重新面對困境的勇氣，因此悲劇源源流長…這又是另一種比較級。

似乎年紀越來越大，所能承受的生理或心理的痛楚界線變得越來越高，但是面臨傷痛的當下就是會覺得跨不過。不管是3歲時為了一顆得不到的糖、5歲時被熱水紋身、18歲被大學拒絕、20歲被男友拋棄、23 歲法國文化史被死當、30歲後時時刻刻承受工作的壓力…..可是等過了幾年再回頭看，這些當時覺得會世界末日的絕望，似乎都變得雲淡風輕，但諷刺的是這些淚水與傷痕卻都扎扎實實的發生了，只是最後不得已隨著歲月被存入每個人的「時光資料夾」裡罷了！而每當想起各個時段的遺憾時，除了苦笑，又能如何? 此時此刻，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那個老陳昇的話:「人生如果沒有坑坑疤疤，到老了是要想什麼 ?」

呼 ~~ 歷經了這麼多起起伏伏，苦瓜還會苦嗎 ? NONONO，苦瓜是甜的，來來來，大家快來吃苦瓜喔！
 
2010-0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