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載於2016年1月4日美國《世界日報》副刊）

多年前，我在美國南加大（USC）拿了電機碩士學位後，決定在美國安家落戶，於是積極找工作。兩個月後，加州曼羅維亞市的一家公司請我去面談。面談 當天，經理就決定雇用我，我到了人事處馬上告訴他們，我需要公司幫忙申請綠卡（美國永久居留證）否則不能在美國長期工作。人事處的人顯然對這種事不熟，認 為是小事一樁，一口就答應了。

幾個月後，我所屬的部門搬到這家公司在加州杭廷頓海灘市的另一個廠區。報到那天就覺得有異，公司發給我的名牌和別的同事不一樣，我的名字下方有三道 粗粗的紅色斜線。原來我的公司屬國防工業，廠區內有些區域非美國公民不能自由行動，我的辦公室所在的辦公大樓是其中之一。紅色斜線表示我在那棟大樓裡活動 隨時要有人陪同，連上廁所也要有人陪到門口。我觀察了一下，發現我是整個廠區裡有這樣特殊名牌的人，我以為麻煩大了，不料老闆卻說，不理他們，你照常行 動。我當然樂於從命。

兩個多月後，大樓裡的保安終於發現有我這號人物，每天違規獨自出沒。他還發現，我根本不應該在那棟大樓裡工作，他馬上安排我搬到另一個保安顧慮較少 的大樓。我做的是電子線路設計，雖然大部分時間是獨力工作，偶爾還是需要與同事們討論細節，那時候沒有電子郵件可以方便地互傳資料，電話裡又講不清楚事 情，只好抱著資料在兩棟大樓間來回。那廠區很大，兩座大樓的距離並不近，這樣走來走去不僅麻煩，也很浪費時間。因此過了一陣子風平浪靜了，老闆發現原來的 大樓裡有辦公室空出來了，就叫我偷偷地搬進去。

這樣又混一陣子倒也相安無事。不料，有一天辦公室大風吹又把我暴露出來。同一位保安又立即安排我回到邊疆地區，這次一直到我離職為止。那位保安先生倒是很夠意思，他應該是了解，我只是奉命行事，從頭到尾都沒對我惡言相向。

美國人尊重別人的隱私，同事們從來不問我紅色斜線的事，但是看我搬進搬出數次，終於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告訴他們詳情，並笑說在保安人員眼裡我算是個 CIA吧，就是Chinese Illegal Alien（非法的中國人）。他們覺得CIA的笑話很有意思，大家哈哈一笑也不把國家保安制度放在心裡。另一位同事說，以前有位中國工程師設計的東西一旦 歸檔，他就不能再接觸了，不過據他所知，這位中國工程師沒有我這種辦公室的問題。一問之下得知，那位先生是美國公民，只是沒有通過安檢（Security Clearance）。我的情況不同，我不僅不是美國公民，而且只是一個等待綠卡的實習學生而已。

歸根究柢，辦公室只是小事，當初就不應該雇用我參與有關國防的工作。等發覺有問題後，我已經做了一半，上級決定讓我繼續做完。但是國家保安到底不能 不當一回事，等那個工作結束後，我就轉到生產部門。雖然上級答應儘量安排我做比較有趣的工作（仍然需要佩帶那有紅線的名牌），但是我志在新產品的研發工 作。等到我完成了手邊的工作，剛好也拿到了綠卡，馬上到另一家公司找了工作，告別我的CIA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