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際來往頻繁、個人獨立性強的歐洲，防疫成了經濟、社會的一大挑戰。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記憶中，我從未看過5位聯邦委員連坐一排面對各家媒體。這是個嚴肅的訊息發佈會，各個委員面色凝重，輪流說話的內容與方式竟然一致，少了平日個別自有的風格。他們共通的說話方式是語句簡短扼要、態度堅決；共通的內容則是個別國事範圍中面對新冠疫情的最新措施。

不久前，瑞士政府雖然透過不同管道宣導民眾自我保護的方法，卻不太受到理會。後來由於北義大利疫情嚴重，和義大利接壤的瑞士南疆是否應關閉邊界，才引發了一些討論。3月13日週五，晚間新聞突然宣佈16日週一起所有學校關閉3週，民眾這才開始警覺。

這項毫無預警的宣告，讓老師們措手不及。網路教學雖是個可能性，但準備什麼、如何連線，以及許多看不到、想不到的問題，全都是突來的挑戰。3月16日週一，又是晚間新聞時間，民眾透過螢幕看到聯邦委員們的態度以及宣佈的內容，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4月19日，除了超市、郵局、銀行、醫療院所之外，全瑞士所有聚會、娛樂、體育等活動必須停止。公共交通減半（例如每半小時發車的火車改為每小時一班、公車只能半滿），工作的人盡量在家遠距工作，必須外出上班的家長不應該把孩童交給祖父母照顧要另行安排，安養院謝絕訪客，全體國民除非必須不要外出……這一系列突發的嚴格措施都是因為：瑞士曾在24小時內，暴增800多個確診病例！

診所門口的告示：若有咳嗽、發燒、呼吸困難等症狀，請先打電話，不要逕自入內。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國界流通頻繁，關閉邊界會帶來嚴重衝擊

北義大利每天約有68,000人到瑞士工作，其中4,000多人從事醫療服務。如果這些人不上班，南瑞士的醫療體系勢必面臨崩潰。瑞士西北和法國交界處，每天約35,000人搭火車、公車，自行開車、騎腳踏車或步行到巴塞爾工作，缺了這些人力，餐廳、店舖、商家，恐怕會造成很大衝擊。

在歐洲，跨越國界工作其實如同台灣城市中住內湖的人到士林工作，或桃園的人到台北上班一般，特別是歐盟各國，只要個人的語言能力足以應付職場需求，早上出國上班、下午下班回國，如同平日三餐一般稀鬆平常。因為人員流動如此頻繁，關閉邊界無異是眼睜睜看著企業失血。社會各界的不確定感，經濟必定下滑，凡此種種，瑞士政府心知肚明。為了維持邊境和社會內部穩定，以及能迅速掌握突發事件，國防部動員8,000名軍人協助治安；為了讓賺一天過一天的小店家或計時工不至於生活困窘，也為了讓工廠不因供應鏈斷裂或無法取得原料而導致生存受到威脅，財政部動用100億瑞朗做為必要的金援。

長久以來瑞士有一種鮮為人知的「國病」──孤獨。統計顯示，每3人中就有1人自覺「常常」或至少「有時」感到孤獨，特別是有病在身、性情孤僻的人，或兩者兼具又長居安養院的老人。現在由於疫情，政府希望親友暫時不要探訪安養院，也希望人們最好不要出門，必要時，人際間保持2公尺距離，這就讓原本孤獨的人倍感寂寞了。

有的球賽遭到取消，有的在缺乏觀眾的情況下進行。日內瓦的汽車大展，原本展場已開始施工佈置，政府一聲令下，先前完成的部份必須拆下還原，損失數百萬瑞朗。世界知名的巴塞爾珠寶鐘錶展也被迫取消。瑞士今年的春天，除了陽光依舊燦爛，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輕忽疫情，造成如今緊急狀態

不久前，瑞士媒體SonntagsBlick做了統計，有三分之二的人不把新冠疫情當成一回事。不僅瑞士，歐洲各國原先不嚴肅看待新冠病毒的輕忽態度，便是造成當前止不住確診病例不斷攀升的原因之一。

另一可能的因素，也許可歸咎於人們不戴口罩。台灣人戴口罩是基於保護自己、保護他人，以及對抗空污。西方人對於口罩則有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們始終認為，口罩就是醫療人員與重病患者專用的N95，一般人戴口罩會立刻遭到質疑，不是恐怖份子就是圖謀不軌，否則為什麼要「蒙面」？就連專家也沒進一步設想，除了勤洗手以及和他人保持距離之外，一般人應該如何防範完全沒有症狀的病毒攜帶者。德國頂尖的生物醫學研究院Robert Koch Institut（RKI）主持人Lothar Wieler在面對記者發問提到台灣人戴口罩，以及古巴人自製口罩的例子時，他的回覆結論是，以口罩預防疫情傳播沒有科學證據。

Lothar Wieler接受記者提問，與口罩相關的對話在34～36分鐘處。

一般性的口罩1）可以阻擋不知情的病毒攜帶者無意識地傳播，2）可以阻擋病患的飛沫傳播，3）可以阻擋人們有意無意地以手觸摸眼、鼻、口。只要在人多的地方戴口罩即可，如此，許多商家仍然多少可以繼續營業，個人的生活及整體經濟就不至於受到重創。

兩天裡，我以德文把上述3點發給瑞士5家報社、2個政黨，以及聯邦健康署（Bundesamt für Gesundheit，BAG），卻完全得不到回覆。也許我錯了？

整個歐洲陸塊，有可能很快就會對外封鎖一段時間，就連在中東的恐怖組織ISIS也不希望他們的歐洲兄弟回到大沙漠裡。但願畏懼戴口罩且暫時淪為「令人害怕的歐洲人」能夠儘快脫身。

在這段不尋常的時間裡，瑞士民間快速成立互助團體。有的在網上傳遞自願幫助及需要幫助的訊息，有的就在鄰里社區之間建構支助系統。正如聯邦委員所說的，瑞士需要每個國民密切配合，也只有真正的合作，確實遵守防護措施（如人與人間保持2公尺距離、勤洗手、避免握手、咳嗽噴嚏用手帕或手肘遮擋、用過的紙巾扔進有蓋子的垃圾桶、如果發燒或咳嗽請待在家裡、急診就醫前必須先登記……），才能渡過這一次大難關。

聯邦公布的個人防疫方法。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本文寫於兩天前，瑞士疫情每天變動，防疫措施可能稍有不同，每個村鎮也有只適用於當地的方法，欲知確切實況，必須自行上網查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