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攝影/ 瀟  鴻            圖片提供/  lam.kfai

         端午節前夕，您會聯想到什麼呢？賽龍舟？吃粽子？還是…？今年端午節前夕，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個美好的回憶！

           那是一個既美麗又好玩的初夏夜晚，就在2007年的『端午節』的前夕。

         傍晚時分，涼風習習，西方的天空「月如鈎」高高掛，旁邊有一顆晶晶亮亮的「伴月星」相隨，幾朵悠閒自在的白雲，帶著些許冰清的神采和幾分醉人的浪漫。

         天未黑，台北「永和河濱公園」的廣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萬頭鑽動，噥噥喁喁等待著一場熱鬧滾滾的盛會演出。為歡渡端午節，台北縣政府﹝現在的新北市政府﹞邀請「明華園」歌仔戲劇團，特別精心製作演出一齣膾炙人口的戲碼──《白蛇傳》。由當家小生孫翠鳳領銜主演。

       《白蛇傳》，這是一個家喩戶曉而且帶有濃濃的民間傳說韻味的故事，每每在端陽節就會被搬上舞台演出，頗有應景隨俗的味兒。

         2007年端午節的前夕，明華園精心策畫了這齣「老戲新唱」，並且來個空前的創舉──備妥了100公噸的水，外加5輛「消防車」全力配合『伺候』現場的觀眾，以應劇情裡「水漫金山寺」時逼真演出，真是噱頭十足未上演先轟動！

          我們，早早就安排好這趟行程，因此，就在最適當的時間進場選好座位。

         當天午後起，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潮蜂擁而至，還有聽聞自中南部包遊覽車慕名北上而來的呢。現場觀眾總人數，估計超過十餘萬人，簡直要把整個河濱公園給擠爆了。一望無際的紅色塑膠椅排得整整齊齊，轉眼間，卻已座無虛席。那些沒座位而站在周圍的觀眾，密密麻麻，依然不減其高昂的興致。

         現場的每一個人，都籠罩在歡笑喜樂的氛圍裡，心中的亢奮、炙熱、沸騰早就寫滿在笑呵呵的臉蛋上。

         砰！砰！砰…接連幾串絢爛的煙火，夾雜著觀眾的歡呼聲，好戲上場了！

         頓時，舞台上鑼鼓喧天，嗩吶、胡琴樂聲齊揚，演員們則一一登台出場亮相。

         此刻，坐在戲台下的我，心情忽然變得複雜起來，腦海不斷出現一幕幕過往的記憶，年少時期住在鄉下，環境清苦，對鄉居生活而言，一年兩次的「野台戲」演出，那可是地方上既重大又奢侈的娛樂活動呢 。

         一次是「春戲」，就在春節過後的年頭，另一次，是在秋末年尾的「平安戲」。回想，那時的我，雖然年少卻超愛看戲，常常還「肩負重任」替大人們提早到戲棚底下去「擺板凳」佔位子，偶爾還可得到一串「糖葫蘆」作獎賞，看戲看得入迷時，總是傻呼呼地笑得比大人還大聲﹝長大後還常被爸媽拿來當笑談﹞。

         那時看戲對我來說，真是一種幸福的享受，因為在戲裡有太多的故事情節，諸如《楚漢爭霸》有張良、韓信的足智多謀；《三國誌》有關、張、劉的忠肝義膽三結義以及孔明的神機妙算；還有《臭頭皇帝》朱元璋的布衣傳奇…還有…還有《王寶釧苦守寒窯》、《陳世美拋妻貪榮華》…。在在都讓我看得興奮、緊繃、回味無窮，給年少的好奇心帶來廣闊的想像空間，彷彿至今仍歷歷在目。

         此刻，忽然聯想到那句很寫實的一句話『台上演戲的是瘋子，台下看戲的是傻子』。說實在的，有時候我倒很樂意當當那個「傻子」哩，因為那會讓我傻得快樂無比啊。

         今晚，明華園的演出相較舊時代的野台戲，真有天壤之別。除了「大卡司」的演員陣容外，觀眾之多已締造空前的紀錄。舞台的佈景壯觀華麗，古意盎然的雷峰塔、逼真的白蛇、青蛇，乾冰噴霧、雷射光、吊鋼絲，一應俱全；廣場上同時架設了六面寬闊的白色大銀幕，電腦數位同步播放，多家電子媒體則以SNG車「現場實況」直播全台。

         現代文明的手法，襯托演員高水準的演技，詮釋那古老的傳奇故事，除了讓觀眾有開闊的視野大飽眼福之外，面對如此豐盛的夏夜饗宴，著實令人記憶深深而回味無窮。

         戲台上，白素貞﹝白蛇﹞與小青﹝青蛇﹞，歷經千年潛心修鍊得道而喜獲「人形」，一心想報恩而下凡人間來，就在那瀲灧嫵媚的「杭州西湖畔」與許仙邂逅，兩個人深情相許，成就了一段浪漫淒美感人的愛情故事。

         無奈，白蛇與法海和尚，因前世結下的恩怨情仇與輪迴糾葛，即使慧黠善良的白素貞，樂善好施救人無數，卻始終未得法海網開一面，反而，亟欲「緝捕歸案」不斷紛紛擾擾，因此驚動佛祖下凡規勸仲裁亦無法平息爭端，衝突蔓延得一發不可收拾。法海更假借「執法」咄咄逼人，佈下了「捉妖陣法」宣戰，於是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大鬥法。

         此刻，白色的大銀幕上同步打出字幕，告知觀眾下一節戲碼為「水漫金山寺」。突然，現場十幾萬觀眾，唏哩嘩啦地起了一陣陣的騷動。

       「要噴水了嗎？」有人急急在問…

       「水在哪裡呀？」慌慌張張的聲音四起…

         顯然，這時候觀眾的心是噪動不安的，看戲的焦點似乎從戲台上，轉移到戲台下「虎視眈眈」的幾輛消防車。現場一片嘰嘰喳喳，儘管觀眾已經浮現著一些小小的不安，但也同時顯露出一股歡樂的「期待」，期待著「遇水則發」。

         這「全民同樂」的情景，顯得十分熱鬧有趣，敎人既興奮又快樂，真是好好玩！

         台上宏亮的唱腔與伴奏的樂聲，依然高低昂揚頻頻傳入雲霄。

         許仙被法海誘困於「金山寺」作為人質，白素貞、小青聯手營救，與法海雙方激戰得難分難解，觀眾的心緒也隨著劇情的高潮迭起而起起伏伏。忽然間，現場燈光一暗，唯獨在戲台前上方「約數層樓高」的空中，一個明亮的大光圈，照射在白素貞、小青身上﹝吊鋼絲﹞，一白一青的身影「高來高去」，宛如騰雲駕霧般，不時還高喊著「相公…相公…」。

         頓時，觀眾的喝采歡呼聲激昂澎湃，沛沛然形成了一個極為扣人心弦的高潮。

         就在這時候，白素貞施展白蛇的「千年法力」大喊一聲『水淹金山寺』！

說時遲，那時快，現場的消防車開始「發威」，噴出陣陣水霧橫掃觀眾席，越靠近戲台越是「暴風雨」區。接著，耳邊只聽到「哇！哇！」的慘叫聲此起彼落，呼應著台上的風雲變色。

         身陷風雨區，我們感到一身清涼，還有抹也抹不去的濃濃歡笑，似乎，台下的觀眾已經與台上的演員，同步地忙得團團轉呢。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宋‧秦觀﹞

           淒清美麗的故事，有情又有愛，有悲亦有喜！

         法海進一步使出分化的計謀，利用許仙誘激白素貞喝下了「雄黃酒」，自此註定，美麗的愛情要走向幽幽怨怨的悲劇深淵。計謀得逞後，白素貞被迫回復白蛇的原形，卻把許仙給驚嚇致死。

         白蛇在無比的悲傷中仍湧現堅貞的愛情，心切切意綿綿，不畏冒犯「天條」，欲盜取天廷的「千年靈芝」來救夫。無奈，天兵天將嚴密守護下一時不能得取，但，捨身救夫的偉大愛情力量，卻也感動菩薩現身手賜千年靈芝，許仙因而得救。

         令人感動的一幕，還是不能救贖「水漫金山寺」造成生靈塗炭的罪孽，必須由「白娘娘」一人來承擔，終究陷在法海的陣法中，從此被困鎮壓在杭州西湖金山寺的『雷峰塔』之下。

        偈曰：『虛空境界豈思量，大道清幽理更長。

                         但得五湖風月在，春來依舊百花香。』

         散場後，我們穿梭在人潮洶湧的歸途上，邊走邊談論著方才的劇情，腦海一時也無法跳脫劇中的刻劃。戲台上精彩的演技，似乎在一唱一演之間，卻已明明白白暗喩人間的百態。人性的光明與齷齪，隱然被靈魂強化為黑白般的對比。

         天地悠悠，善惡分明，不禁喟歎人性的真實面，它本是千百年都無法解開的恩怨情仇啊。那善的一面﹝如白素貞﹞是何等的清明自在。然而，世間上有許多「假借公權真報私仇」的故事﹝如劇中的法海﹞，不知那是否就是「惡的執著？」還是說，既然生為「人」原本就是無法擺脫生生世世的命運輪迴？

         邁著小快步走向捷運站，為了填飽飢腸轆轆的肚皮，我們先在永和中山路上食用一頓清粥小菜。之後，路過那一家聲名遠播的「永和豆漿」總店，這時候已近午夜時分，卻目睹饕客們排著一條長長的人龍。

         果然，「民以食為天」嘛。

         心在想，眼前的人們，畢竟都是在人間的婆娑世界啊。

           ﹝寫/ 看「明華園」歌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