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感冒了，近中午時刻帶去看醫生，一整天沉沉睡著，和前幾天的活潑黏人完全不同，能夠有一時半刻的安靜很好，但還是有點兒心疼，發覺自己原來在生下她時，母性已經不知不覺灌入。

這是年輕的時候，甚至生下她的前一刻，都還意料不到的改變。

孩子吸吮乳房，是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覺得被啟動，像是動力車，每吸吮一次，體內就有蠢蠢欲動將爆發的感覺，隱隱約約地，似乎有，又似乎沒有，很安靜地，看著孩子吸一口，又嚥下的側臉，心想這原來是身為母親的經歷。以前沒經歷過，也很難想像。

孩子的到來，為我與小寧的生活，帶來許多變化。首先是生活作息大亂，孩子睡覺、大小便、要喝奶，說來就來，完全不給轉圜，放聲哭得呼天搶地，得立即解決不得拖延，睡不睡好，吃不吃好，難怪有人說：「孩子是用哭聲控制人類的惡魔。」這話我算是領略到了。

連蚊子來叮一口都大驚小怪。孩子的爸爸每看一次孩子的臉，就叨念一遍，怕是不是過敏，何況打個噴嚏、流一下鼻水，心都要疼死了。

孩子的媽媽，則是每天咬孩子一口，咬在孩子初生而粉嫩的兩頰上；每日最少看一次孩子的照片，孩子就睡在身邊，沒事兩邊都要看上幾回。

漸漸可以體會，當年母親如何疼愛幼小的自己，愛不忍釋，一下都捨不得放手。這是首次經歷生產的痛楚之後，慢慢獲得的領悟，記憶裡、思想裡，還覺得自己仍然是個孩子，但已有個真正的孩子從自己的體內生出，來到這個世界。

好像生產的痛楚一樣，孩子出生，只有痛的記憶，沒有痛的感覺，怎麼痛，全都忘了。當年母親怎麼走的路，我也要如何再走一遍，如何將孩子一吋一吋地帶大，有痛與辛苦，但總是笑著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