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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4/28 22:57:33瀏覽2512｜回應1｜推薦16 | |
| 「你知道熔斷封城的時候，最難熬的其實不是不能做想做的事，見想見的人，吃想吃的東西，逛想逛的地方。」她一本正經地說。
「哦，那到底是甚麼最難過？」還有比上面這四樣更讓人痛不欲生的麼？他一下想不出來。 「是驚喜。因著行動受限，以前那些理所當然的，每天『可能會出現』的灰色地帶與粉紅色聯想，都不見了。」她解釋道：「比如說『在家上班』這件慘事。我們被剝奪了與同事打情罵俏、偷偷放電的自由；老夫老妻逆兒怨狗7-11地窩在一起，我們失去了每天脫離賢夫良母孝兒順女幾個小時的自由。當一切事物都那麼可以預期，不容出錯的時候─這該是一生中我們第一次不能用『traffic jam』『太晚到家』『收不到訊號』當作拒絕不想要的社交的藉口，那一點點驚喜的可能，便也永遠地失去了。」 還算有理，他想。在那一點點的不確定性都不存在的時候，「期望」的賭盤竟然變成了這麼奢侈的事。 「但是，」她賣個關子：「我找到答案了。」 答案就在廣播裡。話說苦悶的新加坡人不能出門，為了表達友誼親情愛情，他們現在流行遠端送禮物─線上訂購甜點或禮品，由快遞送上門去；讓當事人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形下，接到禮物，感受驚喜。 「這真的很甜蜜ㄟ。」他衷心讚美並肖想說：「我也想被驚喜……我喜歡的是……」 「別作夢，」她打斷他說：「聽著，我想到了一個全新的商機，可以在這全城隔絕的時候，仍然大發利市。」 道理其實很簡單─聽過古中國所謂「奉旨申斥」這件事？在以前的帝制時代，大臣便是皇帝的家奴，沒有尊嚴的。所以你要是讓皇帝老子不開心了，他便會派遣太監，上門罵你一頓。而公公們平時含辱忍垢，被所謂讀書人看不起；一但大權到手，奉旨罵人，那還有不大罵特罵，罵個狗血淋頭，讓你三魂七魄都飛凌九霄雲外的道理？ 清末便有這則軼事。郵傳部尚書張百熙與侍郎唐紹儀 (此人後來是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理)不和，互相攻訐，不到部辦公。於是二人都被「傳旨申斥」。 張先被罵。負責傳旨的太監先念慈禧太后斥責的聖旨，念完之後太監一抹臉便破口大罵： 「混帳王八蛋！滾下去！」張大官當然是氣得面無人色。 接下來輪到唐紹儀。他便學乖了─先塞了四百兩銀子給那太監。於是聖旨念完，太監便歡歡喜喜拱手道別。張百熙後來聽到竟有如此鬼事，氣的一命歸西。 「一百年前的北京城與一百年後的新加坡，昭示我們的是同一種需求─情緒的精準傳達，無論是正面的或負面的。如果實體物品可以快遞，為什麼情緒不行？」 她繼續描繪著她的「情緒快遞」事業的 value proposition：「示愛的時候，找個身材超棒，眼神『爛爛如巖下電』的帥哥或美女，登門快遞一句『我愛著你/妳』；洩憤的時候，找個刺龍畫鳳，濃眉巨眼如虎如熊的兄弟，登門快遞一句『我等著你/妳』。」 「可以念一首詩，可以唱一首歌，可以單純呢喃，可以模擬某年某月某晚的呢噥婉轉。我甚至想到：可以由好幾位快遞員合作演出行動劇，營造出特定氛圍，讓受禮者精準體會到該體會到的情緒。」她說得眉飛色舞。 他沉默了半晌，決定還是潑她盆冷水： 「妳這個 business model很難賺錢─因為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在這已然疏離到烏魯木齊的城市，我們已經自覺不自覺地在做情緒快遞的事了。」 想讓ex後悔心碎？可以傳張近期的辣照。想讓減肥的朋友發瘋？可以深夜送他夜市美食大觀園的連結。 「有時無意之中展現的情緒更加精準無情。」他說。 已讀不回？這在快遞「冷漠」。不打文字只送 emoji？這便是快遞「敷衍」。對愛人的新髮型視而不見，這在快遞「變心」。對長輩圖開始心有戚戚焉，這便在快遞給自己一串「老之將至」的訊號。 她不想再玩下去了：「我決定關掉手機，快遞一份百分之八十苦澀的『寂寞』給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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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愛戀物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