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屋．文字．魂．有一間》

總是相信萬物皆有生命，
書的靈魂在文字，
那麼文字的靈魂在哪裡？

如果有一天，
文字將要從我們的生命消失的話，

文字魂　會不會現身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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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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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模樣的男生走進來的時候，老闆娘跟往常沒什麼兩樣，兩眼正盯著翻開在手上的書，時而若有所思，時而眉頭深鎖。他忍住笑意，伸手在書包裡摸索一陣，拿出三本書放在櫃台上，老闆娘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專注的看著書。他心裡想著，丫姨又沈迷在小說裡了。於是，他好整以暇的，拿起架上今天出版的書，翻看著，有的看一看就直接放回架上，有的就先放置在櫃台上，等著老闆娘何時會注意到他。

最後，乾脆挑一本漫畫坐下來，反正也才剛下課，並不急著走的模樣。

這裡的客人跟老闆娘之間好像都有某種默契，大家來來去去，老闆娘並不會特意招呼，也任由大家隨意瀏覽，等確定要結帳時，只要把書放上櫃台就可以了。如果老闆娘一時之間沒有主動回神的話，客人也會輕喚一聲。而老闆娘真的是非常喜愛看書，她除了櫃台的一般事務之外就是整理書，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是零散的，被切割的片片段段的，但只要一有空檔，她就會拿起書來看，或上網讀寫文章。書店就是她一整天全部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議。

老闆娘，該回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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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癢耶，別鬧！奇怪，剛才是誰在我耳邊輕喚我。我可能需要開始擔心自己的情況，有幻聽還有幻覺，嚴重時還會自言自語。但是時機不對，現在實在不是去想這件事的時候，有更多明顯的癥狀發生的時候再說吧，現在去看醫生的話，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果我說我會自言自語，難保不會被當成精神病看待，那時就慘了。

偶一回神，伸伸僵直的腰，噢，人老了不肯承認也是不行的。現在是什麼情況，環顧一下四周，試著想把思緒從奇幻迷離的文字中拉回來。發現閱讀區的桌上，幾組人馬早已離去，桌面卻收拾的很乾淨，看完的書顯然都已自行上架，垃圾也丟到門外的垃圾筒了。常來這裡看書的書友們都被我訓練得很體貼，此時心中其實是很欣慰的偷偷笑著。回過頭看到櫃台上幾堆書散放著。抬頭瞄了一眼坐在前方不遠處正在看漫畫的葉一輝，心裡立刻有了底。

伸手摸一摸櫃台上的書，有一堆是濕冷的，知道這是剛還回來的書，一定要先擦乾才能保護書籍不受濕氣損傷，書本要維持乾淨清爽，讀起書來才會舒服。手裡忙著，心裡又想到書是濕的，原來外面下雨了啊，剛才不是還悶熱的很，這五月的天氣變得還真快。想著想著又把擦乾了的書，刷了條碼歸還、上架。另一堆還不能外借的新書，心中明白這是葉一輝要預約的書，順手處理完之後再分類上架。沒事了，真輕鬆，外面下著雨，天氣也涼爽了些，此刻，最舒服的事就是再繼續剛才未竟的奇幻旅程去，愈來愈能感受到，文字真的是非常的神奇。

又是什麼情況，再一次被拉回來，為什麼一直有人在我耳邊說話。我用兩隻手的食指用力的按壓了兩耳後方，看看是不是耳朵塞住了有回音造成的，揉一揉或許也會讓耳壓平衡一些。奇怪。

『丫姨，這漫畫我看完了，還沒有刷店閱，剛才妳在忙。』葉一輝隱含笑意的走向櫃台。

「啊，看我又把你給忘記了。今天應該有預約的書輪到你。」對吼，原來少做了一件事。查了葉一輝的預約記錄，轉身在預約書櫃中抽出兩本貼了黃色記號的書，一樣的習慣，先放在櫃台邊，讓葉一輝自行取走。

『丫姨，那我先走嘍，掰伊。』輕淺的笑意，非常有朝氣的聲音。

「好。」

奇怪，我為什麼每次都說「好。」，而不是跟著說掰掰。或許，那感覺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要出門去的感覺一樣自然。好，要小心喔！就是這樣的感覺。

信箱中有一封阿真傳來的伊媚兒。

主旨：第十七回：失聯
今天躲起來Ｋ書了。

還有，今天有試讀入選通知，七月有小說可以看。ㄎㄎㄎ

今天，又下午後雷陣雨了，那時候我正在廚房裡奮戰，大粒小粒汗流不停哩！

剛吃飽，上來ＰＯ小說囉，第十七回：失聯！

阿真是我在網路上的格友，一個愛看書更愛說故事的女生，有一次在徵文活動中驚艷於她的文章，於是尋線找到她的部落格。認識阿真之後，我才開始認真的在自己的部落格中寫散文，偶而還參加徵文，不然以前都只寫寫書籍的閱讀分享心得。等一下找個時間再來看這小說《傾盡相思》的第十七回。

對了，我忘了先說，我開了一家租書店，在學區附近，大學、大專、高中、國中都有。附近又是非常熱鬧的夜市商圈，所以，我有很多稱呼，老闆娘、老板、丫姨、姨伊～、大姊，還有台語版本的，頭家娘、姐啊、阿妹仔、水姑娘啊．．．．。每個人都用不同的稱呼與音調叫我，隨你高興怎麼叫都可以。這麼多的名字，就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我的真名，不過，好像也沒有知道的必要。五年前遠離家鄉，隻身搬來這個陌生的大都會，如今，這麼多熟悉的面孔也僅止於交錯的陌生，這只是人生路途中又一場不斷的來來去去罷了。寂寞嗎？好像也沒有必要想得這麼嚴重。就是生活吧，每個人不都是在生活，放輕鬆會比較好過一點。

但是，最近是不是招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想到這裡，突然心裡毛毛的。因為每次隔壁的店家在拜拜的時候我都沒有做，我確實是不懂得該如何祭拜，總是想說不知者無罪，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個因素嗎？心理這樣擔心著，但還是一直希望說服自己只是累了，而且真的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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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這一切都是在生活沒錯，但是這個老闆娘也真的是生活的有點特別，她還．．．。

『老大～，妳吃過飯了沒。』

隨著低沉嗓音而來的是啪一聲，一袋水煮玉米就這樣落在櫃台上，這玉米確實讓這被稱為老大的老闆娘雙眼瞬間睜大。

「哈，真好，多少？」老闆娘說話的同時，早已從抽屜中拿出錢包來等著。

『一根二十五。就知道老大愛吃玉米。』

話聲未落，尾音就被一陣電話響鈴打散了，老闆娘順勢將算好的錢塞在女子的左手中，這女子用右手接起電話，原本低沉的聲調隨即一轉：『喂伊~~~~。』，立即變成輕眺的女高音。

女子返身坐在角落的藤椅上，顯得瘦弱的身影，不時的發出一連串輕嗲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媚笑撒嬌，起起落落卻不是那麼用心的調笑著。跟剛才進門時的豪爽氣勢有著天壤之別。有點吵又不是高聲喧揚，但那輕而高的頻率，讓坐在櫃台的老闆娘坐立不安，看著書的眼睛，動也不動的盯在同一頁，看起來就是一副快要抓狂的表情。而這聽起來毫無內容的電話，卻彷彿不知道會驚擾到別人般的講不完。

剛才的話題只說了一半就被那個超神奇的變聲女孩拉遠了，回頭說說這老闆娘特別的地方吧，這老闆娘的三餐大半都是這樣解決的，經常有客人會順路給她帶吃的過來，更有些細心一點的女孩，過來看書之前，還會先打電話來問老闆娘想吃點什麼特別的。她都不用出門的嗎，而且不用出門就有東西可以吃，真是厲害。當然，不是天天如此，平常的時候，她都是拿著一個鋼碗到隔壁麵店或自助餐店，打個飯菜回來吃，一點也不講究只圖方便就好。比較麻煩的是，她每餐飯都要吃很久，就跟她看書一樣，會一直被來來去去的客人打斷，有時候，有空再度坐下來繼續吃飯的時候，飯菜都涼了，麵也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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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書也別想看了，阿鳳講電話的聲音之所以令人苦惱不是因為大聲，而是一種全身細胞被穿透的無力。這種習慣性用力捏出來的聲音，真是叫人招架不住。長時間以來雖已慢慢的習慣了，卻還是不能忍受太久。拜託長話短說啦。

算了，既然看不下書，乾脆來吃玉米吧，這白玉米是我的最愛，久久不吃會一直想念。阿鳳知道我愛吃玉米的。轉頭瞪她一眼，示意她別說那麼久，她才不管咧，反瞠我一目。無厘頭的情話綿綿，每次都像是要把電話燒了。不過，我一直懷疑著，什麼樣類型的男人會喜歡這樣子說話的女孩呢，肯定是有的，不然電話不會每次都講這麼久。只是我這種人不能理解罷了，媽咪呀，饒了我，這麼用力的捏著嗓子說話，不會累嗎，喉嚨會啞掉吧。

不過現在倒好，這裡一直很安靜，客人進進出出但都只是安靜的找書與看書，而最近一直會聽到的奇怪聽音，老是無預警的在耳朵旁邊叨叨唸唸，真是讓我有點心神不寧。

好吧，讓她吵一下也好，但我實在沒辦法繼續被強迫聽下去，我還是比較習慣那個跟我哥倆好的阿鳳，我得轉移注意力才行。先去看阿貞的小說吧。

看完《傾盡相思》第十七回，心婉如被重重的撞了一下。先回個媚兒給阿真：

主旨：跟妳說一個故事

再忙也非得跟妳說這個故事不可.

還記得俞伶嗎, 我上次請妳去看玻璃書分享的那一位作家。

我先看了她的書《聚離》，看這故事時我恨死這個作者了。
因為看故事時, 像去撞到牆一樣, 一面橫在自己面前的牆。
後來在iReading  遇見她的時候，並不知道她是那本書的作者。
也聊得很好，直覺得她的文字每每能直擊人心。
後來終於明白是同一個人。也難怪會一見其文字就有很深的感應。
哈....結果當然 原諒 她寫的那個故事啦.... 

這是第二次有撞牆的感覺，《傾盡相思》第十六回~第十七回。
沒事寫得那麼真切做什麼？算了， 原諒 妳啦！

　 

『老闆娘，請問彼岸島第十二集放在哪裡？』隱約聽到有個男生的聲音傳來。

我想也不想，快速的瀏覽左邊的書櫃，伸手一指：

「左邊第一軌，倒數第三櫃，再走過去一點，過頭了，對對，上面數下來第三層，不是，從上面，數下來，第三層，右邊數過來第九本。右邊，右手邊，對，數過來，你的手已經碰到了。唉！」說的同時，他的手又移開了。奇怪，是我表達的有問題嗎，為什麼很多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都分不清倒數與左右，總是一副摸不著頭緒一樣。書明明就在那裡，如果書本自動會跳出來，還是我喊它的時候，它會回答『有』的話該有多好啊。嗯！這種感覺真不賴。

當我還快樂的沈迷在這種奇幻的想像中時，看到坐在書櫃旁邊看書的老頭張永，正低著頭從老花眼鏡的上緣看向那本書的位置，並且伸出靠向書櫃的右手，指出那本書給找書的客人看。這就對了吧，不是我表達能力不好，連個老頭都聽得懂啊。

『老闆娘記性這麼好，每本書的位置都知道嗎？』找到書的客人眉開眼笑的。

「幾乎都知道，但不是記性好，是有自己的記憶方法。」有一些不常碰觸的書，只知道在哪一區，但確實位置還是得自己站起來走過去找才行。

『但是妳連客人的名字也都記得，這怎麼辦到的啊，這麼多客人，很少看到有誰拿會員卡出來的，每次都是妳自己輸入名字，直接叫出檔案。』

我對著他笑一笑，沒再多做解釋。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記憶力其實很差，生活瑣事幾乎都是一轉身就忘記了，但是常來的客人的名字，我就是記得很清楚，甚至不用看到人，聽到說話的聲音或腳步聲，就可以把檔案叫出來了。我猜，其實是因為用心吧，這書店對我來說，不是工作，而是生活，實實在在的生活，而且是生活的全部。

咦，我的注意力已經移開這麼久了，阿鳳的電話還沒煲完啊。

門上的鈴鐺叮噹響，有客人進來我就可以再忙碌一陣。唉！糟糕，進來的是討厭的江大瑋，我得小心一點避開，否則會被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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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削瘦尖嘴的男人，一進門眼珠子就滴溜溜的轉著。

『咦，老闆娘，這什麼音樂，這～～麼好聽。』

老闆娘一聽到這說話的聽音就微蹙著眉頭，無奈的搖搖頭之後就沒有任何反應，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妳在聽CD嗎? 』有點諂媚的聲音。老闆娘沒反應。這男人又探頭看著老闆娘到底在做什麼。

『原來是網站的音樂啊，妳在看什麼網站，這麼美麗的顏色。』

還是沒反應。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那男人就直接趴在櫃台上，把臉湊到螢幕前。

老闆娘立刻把正在瀏覽的網頁收到最小，沈著臉站起來，忙著去整理書，把隨意散成一堆的書，一落一落的歸到書架上去，一點好臉色都沒有，或者說根本是沒有任何表情。

這男子拿了一本書繼續不著邊際的，提高聲音自顧自的說著。

『老闆娘，這本書今天才出２１集啊，我已經在網路上看完了耶，網路上第２４集就完結了。』有點尖銳的聲音，劃破一室的寂靜，令幾個正在閱讀的客人面面相覷。發出聲音的男人，卻彷若找到表演舞台般，更起勁的說著，眼睛還是像掃瞄器一樣的轉來轉去，似乎是要找到一個注意到自己正在說話的人才會鎖定一樣。『網路真的好方便哦，這幾本書在網路上的進度超前最多，我都看過了。』

這老闆娘的反應真的太好笑了，她是這家店的老闆，她大可以出聲制止他吵到別人看書，可是她的舉止根本就是在逃避一樣。不過先不考慮這個，觀察了這間店這麼久，終於有人說到重點了，這個男人雖然不怎麼討人歡喜，也讓老闆娘氣得咬牙切齒，隨口無心的話卻說到我們所擔心的重點了。倒是很希望知道這個有點不一樣的老闆娘會怎麼看待這件事，就靜觀其變吧。

老闆娘臉色鐵青的緩緩轉身，看起來，像是山洪要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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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瑋你倒底是不會察言觀色，還是只要找到機會說話，說什麼話都無所謂。兩年前我就已經受夠教訓，並且謹記在心，看到你的時候，一定要把你當成隱形人。完全沒有反應才能讓你停下來，識趣的走開。只要有一點點反應，甚至只是看你一眼或挑個眉，那真的就會像演說狂發現聽眾般的沒完沒了。

『網路真的好方便哦，這幾本書在網路上的進度超前最多，我都看過了。』

江大瑋你真的踩到我的痛腳，你老是隨便找話題也就算了，今天卻是哪壼不開提哪壼。我只想罵人，但還是努力壓低怒氣，試圖用最平穩的聲音說話。

「你真得覺得，網路現在這樣毫無管制的發佈這些創作，是好現象嗎？」

『很好啊，我現在都嘛天天上網看，公開的就有一大堆，厲害的話，想要全部都看免費也找得到。』　尖銳的嗓音，因為發現有人回應，又更提高了聲量，真是夠了。

我轉身收拾起櫃台的書，說話的時候可以避免看到江大瑋的臉，免得腦充血。「我們低聲點說話，免得吵到其他的客人看書。」我真的盡力了，沒有讓脾氣爆開來。我壓低音量儘量用此刻我所能夠的委婉聲調繼續說著：「你覺得方便就好，免費就好嗎？那麼這些創作者的心血和出版社的投資要向誰回收呢？」

『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看，有得看我當然看，不看白不看啊。』抬高的下巴就像趾高氣昂的心態一樣，令人討厭到了極點。

「那如果寫文章賺不到錢，生活成問題，還有多少人願意或有能力可以用心的創作呢？」

『又不是我的錯。哈哈。』聲音又大起來，還環顧一下四週，看看有沒有人在聆聽他的高論。

唉，我到底要跟這個人講什麼道理呢，連我自己也都還找不到一個方向，實體書面臨的這個難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釐清的，這人只不過是剛好惹毛我罷了，還是算了。

（說得也是，消消氣，不需要跟他計較。）誰，我怎麼又聽到這個奇怪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空谷回音，又彷彿是近在可以感受到氣流的耳朵邊，搔的耳朵癢癢的。我覺得我應該要認真的看待這個症狀，我只有自己一個人，可不能生病。

『我不看，還是有很多人會去看啊。』江大瑋，你還在。啊什麼啊，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