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網友, 談吐文雅, 親切可人, 網友聚會時, 她總是謙遜合宜, 從不擺架子
最後這一句(從不擺架子)的形容好像有點奇怪;

但是, 這位大姊真的是夠資格擺架子的人,
她的祖上, 赫赫有名, 還不單是望族而矣;
根本就是近代史上常常出現的名字

而由於自小念私校之故
對於如是出身顯赫的同學, 早已習常
高官或名人之後, 就坐在身旁
有時讓你覺得恍恍惚惚, 覺得自己彷彿也是時代歷史劇中的一個小配角;
但可能同樣是歷經新舊時代的巨變
這些同學, 甚至於他們的家庭
也都是一樣的低調和謙遜

唯一不變的是
他們家庭對子弟教養的重視
不見得每一個人的志趣都能支撐他們完成高學歷
但是那種大戶人家出身的氣質
就像是淑女走過後飄逸的淡淡香水味
不誇張, 卻總是恰如其分的
點出那一絲絲的不平凡

前不久方才發現
兩位幼年同學的顯赫家世
一位是電視劇中, 前清晉商巨室之後
另一位同學先祖則是當年老總統愛將
國共某次大會戰中, 兵敗被俘的司令官
他們的家庭一如你我
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低調過日子

也許, 人生在台上的日子不容易
落幕下台, 沒了風光和掌聲
還要瀟灑從容
更不容易

我忍不住想到父親,
祖上並非豪門
但也算得上是地方首富
由於家鄉位居名城要邑
兵亂總是不免
由是之故
父親家中護院家丁, 裝備著北洋敗軍拋下的各式長短槍械甚至重機槍
實力幾近於鄉勇團練
由此可見當年祖父在地方上的地位
父親對於酒色財氣, 一丁點兒也不沾染
也沒什麼任性的壞脾氣
古書念得頂好, 人又老實厚道
頗有老一輩名士派的味道
高陽的著作"胡雪巖"中,
曾經形容一些每日品茗, 賞玩古物的仕紳
是祖上有積蓄, 自身又無荒唐毛病, 而能守住家業的人
應該就是父親的寫照
但是父親生為少爺, 卻沒做老爺的命
反而親眼見到祖上的幾世經營, 敗於一代
家業凋零, 肇因於大時代的巨變, 並非個人因素

我想到他當年年紀輕輕就隻身遠離家鄉,又分文未帶
逃難到台的心情;
命理老師看到我的命盤, 淡淡的吐了一句, 說父親命苦
心中不免一糾
這是什麼樣的人生,?
這樣的人生又是什麼樣的一堂課?
為何要用這樣一堂課來考驗老實的父親?

在這樣的逆境中
父親一手打造了我們的家
當年公務人員, 家境並非富裕(其實反而是接近貧窮線),
卻堅持送子女念私立學校
這決定讓我自卑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直到後來才能慢慢體會到父親的期許

父親總是一派從容瀟灑
親朋往來之間
從未見他為家境窘迫感到一絲靦腆
母親說這真是大戶人家少爺的派頭
自己即便窮到快斷炊了, 朋友一開口
二話不說, 就把手頭現金全借出去,而絲毫不可惜
金錢在他來看, 彷彿不過是件使用的工具
沒有什麼好憐惜的

然而這是他對待別人
對自己可沒如是寬厚
早在我還年幼時
印象中父親對於英國紳士身上穿的,用的,每一件名牌都能如數家珍
而且說的好自然, 好習慣,
就只差沒看他用過
不識貨而不曾用, 那沒什麼
識貨, 卻用不起, 用不到, 還一點都不艷羨,不難過
我想那是真的看淡了
後來才明白, 說給我們聽只是為長我們見識

父親晚年移居溫哥華
還是一派與世無爭的味道
偶而遇到比他年輕一些, 但在商場上叱剎風雲的新朋友
這些人久攻心計, 城府深沉, 自許閱人甚廣
卻始終猜不透父親的底子,最後總是懾服於他的氣度
或者我想說, 那就是一種氣質吧

富貴是什麼？
沒得到它時,孜孜矻矻,汲汲營營
得到它時,或志得意滿, 或貪戀不捨
父親卻是真的視富貴如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