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後，小學畢業，在軍中還混得好，因為我可以當小老師，也可以常常放榮譽假，就現在的時空環境來說，可能不太容易理解。（註）

在夜間我是軍中同袍的國文老師，通常我會先將圖表架好，而圖表上繪有肥皂、肥皂盒、圓鍬及十字鎬，我拿著教鞭指向各個圖案，教導同袍們一一朗誦，這看似簡單的工作，卻是很不容易完成，因為這些同袍都不識字，入伍前他們於鄉間是習慣於以閩南語為主日語為輔的語言溝通方式，現在他們卻要先學會聽懂所謂的國語後才能接續完成後階段的軍事學習。

退伍前的幾個月，早我幾梯的同袍哭著對我說，他的防毒面具被偷了，他家很窮沒有錢賠給軍方，繳不出裝備就辦不了離營手續，我說我這個你先拿去用，他說那以後你怎麼辦，我說你先退伍回去，以後我自己想辦法。

當時軍中環境頗為複雜，龍蛇雜處，由長官常常掛在嘴邊的這句「怎麼來就怎麼去」，即得以適切證實該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我靈機一動，連長床舖底下不是也有一個。

退伍前夕，我到連長房間請連長喝酒說感謝他的照顧，沒多久連長就醉得差不多，我扶他上床後，小小聲吹著口哨輕鬆的提走連長床舖底下那個防毒面具，也如期的繳足裝備、順利退伍。

我所以不願意賠錢是由於這些東西都還在軍中（有些長官會想盡辦法讓你的東西看不見後再要求你賠錢），套句大水庫的理論，其實這些東西都還沒有丟。

我所以不願意取走其他同袍的防毒面具，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如何忍心將痛苦加諸在別人的身上，何況連長要幾個就有幾個。

註：聽朋友說以前曾經與我共事過的第二任老里長過逝了，享年80好幾，以下的故事是他得意的往事，也記不得他曾經對我說過有幾次，也因為他對我講過太多次，因此於事隔將近20年後的今天，我的記憶裏還是那麼的清晰，人生啊！南柯一夢、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