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稍早在與富比士百大女性網站World Moms的作家訪談中，我被問到是什麼使我成為一個卓越的母親。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根本不是什麼卓越的母親。我是一個普通的曾小貓，嫁了一個普通的江小豬，生了一個普通的小小豬，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開著一輛普通的房車，就是那種美國最普通的國民媽媽車。我是一個普通的媽媽。

不過，每個普通的媽媽都有自己的故事。這是我的故事。

我結婚頗早，江小豬跟我一踏出校門就結婚了。結婚當時，他是電腦工程師，我是專跑犯罪與災難新聞的社會記者；他住在聖地牙哥，我住在洛杉磯。結婚以後，情況還是一樣。我們只在週末見面。工作很好，我們並不計劃有小小豬，或是小小貓。

但婚後五年，我好孕臨門了。

我一點計劃也沒有——沒有生育計劃，沒有餵養計劃，沒有教育計劃。我一輩子都是一個做事很有計劃的人，但是我忽然沒有計劃了。我坐在我未來小兒科醫師的辦公室裡，他問我是否計劃餵母乳。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我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奶的話，我會考慮一下。」

醫師告訴我：「理論上，每個能生育的女人都有奶。」

「好好，我會考慮考慮。」我說著，走出他的辦公室。

我生產的時候非常衰，在產房裡用力了二十幾個小時都生不出來，最終以緊急剖腹收場。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一陣混亂後，護士把紅通通的哭叫著的小小豬抱給我時，我連伸手接過他的力氣都沒有。最後他們把小小豬塞在我手裡，我只想趕快去睡，一點看不出這小東西有什麼可愛，一點感覺不到他們說的那種新媽媽的喜悅。

但兩小時後，當小小豬哭起來討吃時，情況竟然變了。一個護士進來指導我如何授乳。我在護士的注視下，遲疑地將小小豬抱到胸前，尚閉著眼的小小豬卻毫不遲疑，很快地張大了嘴含乳，開始嗽嗽地吸食，非常熟練，似乎理所當然似的。那真是太神奇了。就在剎那間，我真切地感覺到，我真是屬於這孩子的，而他也是屬於我的。

那是我成為母親的一刻。

於是我變成一個全母乳寶寶的媽媽了。我們在一起快樂地過了三個月。小小豬三個月大時我重返職場，當時我服務的單位是號稱北美最大華文報紙的聯合報系世界日報。

兩個月後，報社刊出一篇文章，標題「辣媽狂曬哺乳照 囧爆華人」，將在公共場所哺乳或在社群網站上分享哺乳照片形容為「令人不適」、「噁心」。

身為一個母乳媽媽，我感到震驚及受辱。我向長官溝通，但他不覺得那篇文章有什麼問題。報社遭到憤怒讀者抗議，也未處理。

我覺得非常、非常地失望。事實上，公司的哺乳環境並不親善。儘管加州法律要求僱主提供媽媽們哺乳的空間與時間，我們公司並沒有集乳室，我得在廁所裡集乳。當我在辦公室廚房清洗集乳漏斗時，少數同事口出惡言，說什麼「不要把內褲晾在辦公室。」我向人事部門反映，但他們沒有處理。

稍後報社更刊出另一篇報導，稱加州法令要求公司提供集乳室「只能放著積灰塵」。我與社長就此事長談三小時，但社長仍然覺得報社沒有什麼問題，認為我反應過度，是我的個人問題。

所以我辭職了，控告世界日報性別歧視。

報社提出和解條件，當中有一條我不同意，那就是保密條款。報社希望以金錢來換取我保持沈默。為此我放棄了大部份的金錢賠償。但其他的條件我都同意，包括要求公司修改政策，依法將哺乳媽媽的權利納入員工手冊，並以中英雙語公告給全體員工，以及所有主管都必須接受哺乳權相關的在職訓爛等。

我在新聞界服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辭職的時候，我的腦子又一片空白，忽然沒有計劃了。但是我決定跟隨我心。我拒絕了報社在訴訟中提出的金錢賠償，這樣我才能繼續口誅筆伐這一類的不平之事。美國的勞工法對於婦女權利非常保護，但華人公司卻經常對法規視而不見。我希望以我自己的例子來鼓勵其他的美籍華裔婦女勇於爭取自己的權利。每當我的演講或文章得到回應時，我都非常安慰。這段沒有全職工作的日子裡，感謝上帝始終沒有遺棄我，總讓我有一口飯吃。小小豬剛滿兩歲，而我的第二本童書也將出版。

每個普通的媽媽都有自己的故事。這是我的故事。妳的呢？

本文原載於World Moms Blog，英文原文見此。

同場加映：媽媽的啦～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