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說道歉與道謝

兩個將畢業的孩子紅著眼眶，哽咽到泣不成聲:「老師….不接受我們的道歉與道謝。」

原來是今天上課時，我鼓勵孩子畢業在即，「去跟曾經有助於自己的師長說感謝吧! 」我還說師長不見得是現在的，有些是過去很久以前的，有些是未來才會遇見的，但這群師長有一個共同特色是「來成全你的」。這樣說時，孩子彷彿都掉入回憶，有溫柔的神色。

我也跟孩子說我自己的很多老師:有慈眉菩薩，也有怒目金剛；有莽如子路，也有溫如冉有;有老師上課必點名，有老師一直埋頭寫黑板，從不回頭看我們。「但每個老師，都創造了站在你眼前的我」我跟孩子說我很感念老師的成全。

我請孩子給老師一個真實的感謝，不是那種全班寫卡片，大家都簽名，輪到你時，你連卡片給誰都不知道，只急急寫個沒頭沒腦的謝!這種卡片看來一大張，其實像交差，也可作，但真的不必常作，我希望自己和孩子說著謝時，微笑也好，落淚也好，不是交差。

「跟所有的過往說一句感謝，是前往未來最大的力量」我這樣跟他們說「這份感謝也會幫這個老師更有力量去面對下一個挑戰喔!這是當學生的應盡的責任是也！」我用卡通的口氣說時，班上都笑了。

這就是這兩個孩子哽咽的原因。

原來孩子去找高一時曾經非常討厭他的老師，但現在孩子懂得老師為何這樣要求了，他們決定在畢業前，跟老師表達道歉與道謝。

但因不曾表達過這麼錯縱複雜的情緒，所以說得時候結巴了。
也因為對不懂事的自己有著懺悔，於是明明要說的謝謝，卻又說成對不起，要說對不起，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唉!兩個大孩子就這樣激動的哭了。

這個老師被學生半路攔住說話，已經一頭霧水，加上已經兩年沒教她們了，覺得有些突兀，就說「不要吧！謝我什麼呢？」然後又閒聊一些當年班上和老師之間不愉快的事，當回憶上了老師心頭，老師堅持著說他不要這個謝謝」

孩子哭著說:「老師！我第一次覺得我們真的曾經做錯什麼了….」

我看著這兩個難過的孩子，一則喜一則憂。

喜的是孩子學著懺悔。看見曾造下的因，真有可能產生果。
他們還問我的是:「老師!我們會不會傷了這個老師」

我說我不知道會不會，但是「我倒是確定，你們將在未來的歲月裡，會多一點清楚<謹言慎行>絕非空言，任何輕率造作的一切，都有可能產生結果，也不是說半點都不能輕率，而是即便輕率了，也會多一點注意到那個念頭，因為你們知道很多言行都會有後果。」

憂的是我們的學習系統裡還是缺乏情感的表達。
我們以為現在的人變大方了，告白滿天飛，我愛你到處竄，但只要仔細一看，會發現：只限男女說愛情，只有粉絲喊偶像。而人生不止有愛情啊！需要精準表達自己喜怒愛惡懼的還有親人、朋友、甚至對山川大地一切萬有…都要有這能力啊！

因為不曾練習，所以當有機會表達內心話時，若不是虛假到言之太過;就是真實到辭不達意，能恰如其分說出內心感受，真是困難。

我自己何嘗不是呢？明明是擔心先生工作太累，話一到嘴邊卻是抱怨他都只顧工作不陪我們度假？

那位老師是真的拒絕這份謝謝嗎？或是他也未曾遇過這樣的事？所以做出一個他日後可能也百思不得其解的反應？

我把憂與喜都實實在在跟孩子說，孩子想想自己表達上的侷促，再想想老師剛剛和他們對答的神情，忍不住點頭說「嗯…老師剛剛也滿緊張的，和平常不大一樣。」我請他們寫一封信給老師，原原本本實實在在說說念頭，或者老師就懂了。後來他們真的這樣做，聽說老師收卡片時，笑了。

這一次，孩子學到懺悔的力量。
這一次，我學到原原本本，實實在在說念頭，就是好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