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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研究所如何面對 AI 的挑戰
2021/04/01 16:28:27瀏覽5800|回應0|推薦11

廖柏森

資料來源:https://ctr.naer.edu.tw/v14.1/ctr140106.pdf

各位貴賓,大家好,今天很榮幸能跟大家一同討論臺灣的翻譯教學如何因應 AI 的挑戰,這是個很重要的議題。我的報告先從 3 個方面請教了解 AI 翻譯以及使用 MTmachine translation)的人士,分別是資訊科技學者、資深譯者兼翻譯教師,還有翻譯所的學生。我徵詢了他們對於翻譯教學如何面對 AI 挑戰的想法,再加上一些文獻和我自己的詮釋,向大家報告。 

我們先看一個大家很關切的問題:「AI 未來會不會取代譯者的工作?」臺師大翻譯研究所每年舉辦招生說明會時常有人問到這個問題,這影響著學生要不要報考翻譯研究所,還有翻譯研究所學生對於將來擔任譯者的生涯規劃。然而這個問題當中的許多概念並沒有界定清楚。首先,「AI」的定義是什麼?有人以為 AI 就是功能強大的電腦應用程式,但 AI 也可以是人形機器人;而「未來」呢?可以近的像是「明天過後」,也可以遙遠得像電影情節中人類遭 AI 毀滅的那一天。稍早蘇克毅研究員於演講中表示,未來十幾年AI 還是難以取代高階翻譯的工作,這種論述才具有明確的時間範圍。再來何謂「取代」,是讓譯者完全消失?難道譯者不能改變工作形態嗎?而我們對「譯者」角色的理解呢?只是文字搬運工嗎?但譯者也可以是人機協作者。最後,譯者「工作」的標準為何?是翻成可懂、能用的文字即可?還是能呈現具有審美情感和感染力的文字?對以上各個問題的回答有如光譜兩端,其中容許各種動態組合的可能答案。但如果你認為譯者只是作搬字過紙的工作,譯出的文字只要能懂可用就好,其實不用等到未來,現在就可以被 AI 取代了。因此在回答「AI 未來會不會取代譯者的工作?」這個問題之前,我們應該更精確地界定其中的概念和接受彈性的範圍。 

(一)資訊科技學者的觀點

台灣人工智慧學校的陳昇瑋執行長曾界定「AI 是種可以感知、學習、推理、協助決策、並採取行動解決問題的科技」(陳昇瑋、溫怡玲,2019),但這是一種普遍的概念性定義,我們還是不清楚它和翻譯之間的關係;而我請教國家教育研究院白明弘研究員,他給了一個操作型定義:「從廣義來說,目前只要是使用『類神經網路』技術來解決的問題,都可以算是 AI 的應用」(白明弘,個人通訊,2020 9 20 日)。若是把這個定義用到翻譯領域,AI 大部分是應用在機器翻譯上,也就是說有用到類神經網路的機器翻譯才算是 AI,傳統的統計式或規則式的機器翻譯都不算,翻譯的語料庫也不算。而 Google 翻譯自 2010 年之後,翻譯效果年年都有顯著進步。前一場次的蘇研究員更明確指出,Google 是自 2016 年起使用類神經網路作為翻譯引擎。而 2017 Linguee 支援德國公司推出「神經機器翻譯」的 DeepL 翻譯服務,其部分翻譯成品已經接近大學生的翻譯能力。白研究員認為依照這種進步的速度,也許在未來 10 年之內,機器翻譯可能達到專業譯者的水準(白明弘,個人通訊,2020 9 20 日)。 

另外,兩岸知名的 AI 專家李開復先生在《人工智慧來了》一書中提到,10 年後 90% 的譯者會被 AI 全部或部分取代,或轉變為其他的工作形式(李開復、王詠剛,2017)。而且筆譯、口譯、同步口譯以及絕大多數從事語言教學的人類老師也會被取代。但是他也提到由於文學翻譯涉及情感、創造力、審美觀以歷史文化素質,很難被機器取代。該書中亦提及受到 AI 的影響,未來教育體制應該關注學生的創造力、博學、專深、文藝跟領導力,把這些概念放入翻譯教學的脈絡也是一樣有效。 

(二)資深譯者兼翻譯教師的觀點

接著,我向一位資深譯者兼翻譯教師請益,他認為面對 AI 的挑戰還是要回到翻譯產業的本質,也就是「提供服務」。AI 只是「產生某些文字」,但譯者還要判斷顧客的需求、了解在什麼情境下需要什麼樣的產品,這在短期內應該還是人力所及的範圍。而未來的翻譯教學或許不再著重於產生文字,而是更貼近於判斷客戶的需求或產品優劣,例如在不同的 AI 譯文之間判斷優劣和修訂,成為「AI 翻譯管理師」。以這樣的觀點來看,就算有 AI 輔助,翻譯的工作仍需要有專業的語言程度、翻譯能力和知識領域來作為辨識、判斷和編輯 AI 的基礎,翻譯教學的角色仍很重要。 

(三)翻譯研究所學生的觀點(筆譯)

那麼在 AI 機器翻譯技術日益成熟的趨勢下,翻譯研究所的學生最想學些什麼?希望往哪些方面精進呢?在筆譯方面,學生答覆第一個想學的是機器輔助翻譯的譯後和譯前編輯。今天在座的高科大史宗玲老師從事這方面的教學已經好多年,她的研究成果和經驗可以提供我們很好的啟發,是值得我們學習的對象。其次,學生也想學習各種機器翻譯軟體,如何辨識好的AI譯文,並為顧客帶來顧問式的服務。有趣的是,我在訪談師生的過程中,發現「服務」這個概念一直跳出來,也就是說提供有溫度、有人情味的服務是 AI 作不到,而人類譯者才作得好的。再來,學生希望能夠精熟不同專業領域、語域、時空背景、客戶需求的翻譯風格,也希望學校增設翻譯產業管理課程,請業界本地化的公司來指導。此外,他們想學文學翻譯、行銷廣告翻譯,創譯(transcreation)、文案撰寫等訓練。這類文字風格強調的是創意、情感、韻味,是機器翻譯難以取代的。最後學生也希望成為跨領域人才,為客戶提供加值服務,如:遊戲譯者可跨足遊戲評論,撰寫專欄;書籍譯者可跨足書籍策展等,擴大業務範圍,建立品牌。至於如何學習經營品牌與服務客戶的技巧?因很多翻譯研究所畢業的學長姊在巿場已經有一定的口碑跟知名度,可以回來分享職場求生術,這也是學生相當感興趣的主題。 

(四)翻譯研究所學生的觀點(口譯)

在口譯教學方面,口譯員必須提供有人情溫度的服務:包括跟客戶建立情誼、口譯時具有溝通熱忱、能清楚整理講者的訊息、還有提供顧問式的服務,如:幫客戶選擇同步或逐步口譯、設備廠商的搭配、提供遠距會議服務的建議、會議議程安排等。學生也希望具有跨領域工作的能力,如:跨足雙語主持、配音、英語教學、簡報教學、口筆譯教學、國際溝通教學,甚至是會議引導。這些都是複雜度高、機器難以取代的工作。至於 AI 在口譯教學上的應用和影響,下一位講者張嘉倩教授會作更詳細的說明。 

(五)AI 難以取代學校翻譯教育的面向

接下來分享一些我認為 AI 無法取代學校教育,或者是說學校教育應該比AI 作得更好的地方。首先,在研究所學習的翻譯理論能協助學生作論述,去界定、釐清翻譯的各種現象,包括AI科技發展的現象,也就是讓學生知其然,亦說得出其所以然。學生能夠知道為什麼要這樣翻的理由,和這樣翻的優缺點是什麼?這點是 AI 作不到的。第二,我們也會教學生實徵研究方法來描述、解釋並預測翻譯的活動,比如說研究 AI 對於翻譯活動或產業的影響,但AI 可沒興趣研究它對人類的影響是什麼。在學校裡還能訓練學生批判性思考、邏輯分析能力,教他們學習的方法。另外,學校課程提供譯文賞析評論和培養審美情感經驗,學生得以享受翻譯過程中跨語言文化溝通交流的樂趣。因為是自己費盡心血產出的譯文,由自己操作口筆譯的過程,你就能親身感受訊息轉換溝通的樂趣與感動。可是 AI 譯出來的東西,若只是修一修就結束了,對你個人的生命可能沒有太大的意義或觸動。我們生而為人,生命中就是需要有這樣的感動跟樂趣作為生活的動力,而不是只為了一個糊口的工作,把自己物化了。而且翻譯課堂上的討論互動,學生能練習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能透過同儕學習到團隊合作的精神,進而形成專業人脈和社群。最後,翻譯研究所除了訓練專業譯者之外,更能養成許多高階雙語、跨域人才進入跨國企業、政府組織、新聞媒體、教育部門等,有非常多元的職涯發展。 

(六)結語:因應之道

我引用周夢蝶《孤獨國》的詩句:「過去佇足不去,未來不來」,說明學校目前大部分的翻譯教學型態;但是產業呢,再借用林正盛導演的書名《未來,一直來一直來》,未來是撲面而來,業界想擋都擋不住,因為跟不上未來就會被淘汰。面對 AI 的浪潮,學校的因應是相對落後的。因此學界必須與業界密切合作,包括與業界師資的緊密配合、提供學生實習實戰的機會;師生要調整教學和學習心態,翻譯的理論觀念要與時俱進發展,並提升學生從事多元和跨領域工作的能力;當然學校也應注重軟硬體工具的擴充升級,支援足夠經費和人力資源。目前翻譯課程可朝「AI 難作到」和「複雜度更高」的面向來發展,具體作法包括上述的口筆譯專案整合規劃、跨領域建立專業、讓客戶的口筆譯服務體驗更有人情味等。最後我作一個總結:只要翻譯的本質是跨文化的溝通交流,那麼譯者的工作就會一直存在,只是隨著 AI 的發展可能會轉化成不同的形式和名稱,可是作的還是跨文化溝通的本質工作。我的報告就到這裡,謝謝各位。

( 知識學習語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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