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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好人沒好處,但再無趣也不會下地獄
2010/03/18 15:01:22瀏覽1599|回應0|推薦2

────────UDN部落格, 2010/03/18, 015────────

某留美博士學成歸國後,因系出名校炙手可熱,很快即覓得教職。

此後便埋首學術領域,為請領國科會的研究計劃補助款,及趕寫升等論文而日以繼夜賣命打拚,不知不覺間竟誤了終身大事。

眼看形像清新的學者就要突破不惑之齡,居然連半個紅粉知己也沒有,遑論何時娶妻生子。周遭親朋好友目睹此狀,不免替他操起心來,更甭提急著含飴弄孫卻始終沒著落的爹娘了。

這樣耗下去哪是辦法?終於,大家都等得不耐煩,決定主動出擊,開始幫教授牽紅線,積極替他安排相親對象。

憨慢把妹的男主角,個性雖靦腆木訥,為人倒也挺隨和,除感激眾人的古道熱腸外,對大夥兒刻意打點的飯局邀約,多半欣然盛裝赴會,後來因堂上二老催得更緊,只好照單全收無役不與。如是這般乖乖就範從不抗拒的結果,也換來莫大福報,求偶單元劇即密集上場,一攤接一攤,一直續杯暢飲了。

怪的是,無論大家怎麼耳提面命,如何沙盤推演,這老兄跟恨不得自己明天就嫁掉的眾女人拍拖後,每每有一沒有二,老是沒下文。更怪的是,他對教練團於勤前教育時所面授機宜下達的戰術指令,一向言聽計從確實執行,奈何諸事就是不順,成效硬是不彰,一再被女方打槍的狀況總是沒改善。

參謀總部為此大傷腦筋,信心也開始動搖,紛紛懷疑自己的老婆當初是否真如阿嬌那樣又傻又天真,否則怎會被一群沒路用的狗頭軍師給騙到手?莫非大家都不成材,統統是酒囊飯袋,至多也只渡得了自己,對別人的苦痛根本幫不上忙?

可是呢,轉念一想,又推翻此疑慮。道理很簡單呀,追女人不就那幾招?哪有啥天大學問?理論上,同樣的撇步應放諸四海而皆準,不該有啥差別才對,既如此,為何大家屢試不爽,全都行得通,獨教授不受用,一摃再摃備嚐苦果?未免太神奇了。

眾人雖百思不得其解,但為顧及常敗軍的自尊和顏面,也不便多問,只得繞道女方,探求真實答案,經側面打聽結果,謎底總算揭曉。

妙的是,不講則已,一說出口大家又難以置信,紛紛掩嘴驚呼「怎麼可能?有沒有搞錯?這什麼理由?哪有這種事?」

原來,女人家啊,對教授的印象其實都挺不賴。只可惜,他是一個好人,人又太好了,好到有點乏味,讓女人覺得很不安,望之怯步不說,臉上還會浮起三條斜線,深怕跟這種人生活在一起會無聊透頂,不得不狠下心來一口回絕他,再找更合適的夢中白馬王子。

因為呀,與其和一個無趣的男人結婚,鐵定一輩子沒樂子,倒不如自己一個人痛快過活,還來得更自在哩。

而通常,依據紅塵俗世男歡女愛的經驗法則研判,踽踽獨行於覓偶之途的男人,只要被女人讚曰好人,大概就完蛋了,十之八九沒啥搞頭。

這就有點奇怪,好人有啥不好?當好人有錯嗎?人,不都被指引成要當好人?難道有人倒楣到,從小就被道德至上的僵化體制給教育成,立志要當壞人?不會吧。既然這樣,為何好人會遭女人唾棄?簡直豈有此理。

「好人說」的殺傷力和後遺症到底有多大?不就幾近於等同被判死刑?可恨的是,又死不了,也不能自個兒白白去尋死,一了百了,仍須為自己的生殖權奮戰不懈。但何日有幸撞見佛心廢死的活菩薩,甚至獲交保假釋出慾,還真不得而知,也只能勤燒香多祈福了。

好人何辜,竟致落得沒半個女人肯秉乎無私的理性與寬容精神,予以大愛收留的狼狽下場?那誰要當好人?乾脆大家一起來使壞算了!

實情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說穿了,好人的致命傷究何在,關鍵還不就是「情趣」這兩個字?出示一副對聯不就可以解密?

上聯是「You are a nice guy, really.」這句,至於下聯呢,人家怎好意思直接說出口but, I don’t like you」此話那麼傷人,何必當面見真章,讓人難堪呢?不妨多留點餘地,給對方一點想像空間,也算是做功德嘛。

至於橫批,也只剩「再見」差堪比擬了。講囉嗦點就是,相逢未必有緣,後會毋須有期,老娘也不想看到閣下你啦。

一個個異於常情的好人,就這樣被三振出局,自己會否覺得莫名其妙?或許吧。但是又何奈?人愈好,不就離道德愈近?離道德愈近,不就離生活情趣愈遠?男人是金權野獸,女人是情趣動物,個性拘謹,言必稱禮義廉恥的爛好人,能在道德感低落的金權世界闖出一片天嗎?能在道德觀應超有彈性的情趣天地,滿足伴侶的曖昧慾求嗎?怕是不太容易吧。

好人,會有票嗎?很難。騙不到選票的好人,怎可能凍蒜?沒佔到好位子的好人,哪懂鑽營之道?弄得到啥好康?什麼叫好康?不就是讓妳穿金戴銀的元寶?若連那個值錢的東西也沒有,破好人憑啥叫人家降格以求,來和一窮二白的你打交道?

這也就罷了,反正好人就是好人,一定很痛恨都是壞人在玩的政治,絕不屑淌渾水,也就不必苛求他們非展現高人一等的鬥爭技巧到處去貪腐不可了。但身為一個好人,硬規矩總是特別多,做這也不行,做那也不可以,膽小如鼠,啥事也不敢做,才真教人倒盡胃口。

未必全出於自願因素,只是生命中不慎陰錯陽差,湊巧當了好人的衰尾道人,竟顧人怨到被人家嫌到爆,又情何以堪?大環境對好人這麼不利,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要爭先恐後當好人,承受那麼多無謂的苦?應該奉勸他們試著改當壞人吧。

一堆壞人聽到這句良心話,立刻開始緊張了,馬上跳出來大聲反對,不准好人轉行換跑道,跟他們搶飯碗。

不獨如此,自認自己也是好人,甚至比好人還好人,比好人更像好人,比好人更有資格自稱好人的壞人們,還用高高在上的權力,不斷訓示和要求大家,千萬不能學壞,一定要拿他們當榜樣,永遠和冒充好人的壞人在一起,做夥當永生永世的好人。也唯有這樣,明天才會更好,台灣才會民主進步,禮記禮運篇記載和宣揚的大同世界,才會永久和平。

喔,這不就對了?搞了老半天,真相還是出來了嘛。原來,好人之所以不討好是因為,擁有權力的壞人,演技都太好了,把表面上看似很民主的多元化社會給整個遮蔽起來,使這個小世界的內在本質,愈來愈趨向全盤的單一性和同質化。到頭來,好人和壞人此兩大族群之間,根本沒啥分野,亦無從區辨,只剩一種也不知何時會絕種的終極品種,就叫偽善者。 

偽善的好人,沈淪於道德教條的流沙裡掙扎,隨時等著被活埋;偽善的壞人,則雄踞於權力堡壘之上,永無遭滅頂之虞。沒權力加持護身的好人,不敵壞人辣手摧殘,本即天經地義,又何足為奇?

生死/愛恨二元對立觀的佈施與割捨和劃清界線之動作演練,不也是權力的示範?當使命感甚強的好人,正邊佈道,邊往西方極樂世界邁步途中,不也有許多跟她一樣好的好人,形同沒人要的廢棄物,被不計其數的「她們」,給下放到情愛的地獄去,再也難以翻身?

事至如今,木已成舟,生米都煮成熟飯,啥也無法改變了,為什麼還要繼續當好人?不為什麼,只因為要去愛別人;又為什麼不能當好人?也不為什麼,只因為要被別人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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