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夜鶯（獻給所有南丁格爾）

◎沈政男（醫師、文字志工）

當我接好一瓶瓶點滴

病患的營養補充

誰來給我喝一杯水的時間？

當我鋪完一床床被褥

病患的休養空間

誰來給我喘一口氣的歇息？

當我記下一組組體溫心跳血壓

老闆的進帳數字

誰來給我一些些加班費？

當我打妥一張張文件表單記錄

醫院的管理門面

誰來給我一點點作息調整的機會？

當我聽盡一聲聲呼來喚去斥喝咒罵

他人的頤指氣使

誰來給我一個倚靠落淚的肩膀？

抽不完的血

打不完的針

發不完的藥

接不完的電話

聽不完的抱怨

看不完的臉色

鼻胃管導尿管引流管

抽痰拍背翻身餵食攙扶灌腸換尿布

衛教解說傾聽澄清說明安撫同理支持

當我卸下純白羽翼

爬回人間

我已分不清白班小夜或三更

我口渴肚餓背痠腳浮腫

累到眼睛睜不開卻睡不著

沮喪到想哭卻掉不出眼淚

我成了一隻折翼夜鶯

害怕日出

明天

一切又要重來

※夜鶯，nightingale ，大寫的 Nightingale 即為南丁格爾的英文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