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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眼鏡的女孩
2015/08/11 21:52:41瀏覽1213|回應0|推薦6

戴眼鏡的女孩

沈政男

這陣子想把兒時記憶寫成文章投稿,幾晚斷續落筆,竟在夢境自動接續篇章,醒來真假難辨,或許久遠記憶與新近夢境就貯存在大腦的鄰近區域吧。

從小學畢業典禮那天,跟同學作別以後,我從來沒有忘記他們;我們班有將近五十位同學,至今猶能背出他們多數人的座號順序:一號志平,二號榮杰,三號崇正……。當然,我們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五十人朝夕同窗沒有打散是重要原因;將近兩千個日子每天七、八個小時窩在同一間教室,在那麼心靈單純真摯的年紀,很容易記下彼此的歡顏與愁容

畢業以後我們曾辦過一次同學會,大約是我念大二的時候,距今也已二十多年了。那次參加的同學有二十幾位,我看到了他們長大後的模樣,也知道他們後來的發展,這些影像與聲音可以跟兒時記憶做連結,形成連續故事,等於陪同我一起繼續行走人生路。

那次同學會沒出席的同學,在往後的日子裡,如果間接知道了他們的消息,我也會特別留意,然後在記憶裡屬於他們的區域填上新的資料。這些年網路興起,偶而想起老同學,我會搜尋他們的名字,從而知道好幾位斷了訊息的同學的近況。臉書出現以後,也有好幾位同學在空中與我聯繫,在虛擬世界裡再次成為好友。

然而有一位同學,我從小學畢業以後就沒有再見面,也沒有任何關於她的消息,而因為她的姓名十分普遍,在網路上搜尋也不能辨別是本人還是同名。

或許她還要在我的記憶與夢境裡持續逗留吧。有的女孩,過了三、四十年,你會記得她的長相;有的你會記得她的個性;也有的你會記得她的聲音,但我對她的記憶,是三者兼而有之,永誌不忘。

因為,我的鼻子曾經差點斷在她的身上啊。那是剛上小學一年級的事,小朋友調皮搗蛋,愛玩誰愛誰、烏龜愛鐵鎚的遊戲,胡亂把班上的男女同學配對,比如我的名字就曾被跟某個女同學寫在學校角落的垃圾場牆上。有一天中午午睡的時候(那陣子我被許配給另外一個女同學),因為我是班長還是副班長,負責維持秩序,看看哪位同學沒睡覺,正當我在座位之間的走道來回巡視的時候,突然,我感到背後被大力推了一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衝到正趴在桌上午睡的那位女同學身上,狠狠將她撞醒,還帶著剩餘的衝力往她椅子後背撞去,一根結實的硬木頭就撞在我的鼻樑上,當場鼻血噴了出來。血滴濺在她身上,她嚇傻了,不曉得怎麼辦,同學趕緊去報告老師。

還好我的鼻樑沒斷,但鼻子很腫,到保健室包紮以後,鼻子中央被貼了一個白色大叉,就這樣帶著滑稽模樣一路走回教室走回家。

將近四十年了,往事歷歷在目,那位女同學在五年級左右,成了我們班上唯一的四眼田雞,她戴上了黑框塑膠眼鏡。那年代小學生幾乎沒人近視,因為功課不多,也沒什麼考試。戴上眼鏡對她來說不曉得意義如何,但對當時的我來說,卻是重大打擊,因為她那對雙眼皮極其明顯,黑眼珠極其晶亮,上下眼瞼交疊極其優雅宛如女人交疊的雙腿,那樣迷人的眼睛,竟然被近視眼鏡擋住了!

女孩眼睛要迷人,最重要的元素是眼神,戴眼鏡的女孩從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散發著超齡的探掘能力,你看到那雙眼睛,會感覺胸口被鐵鏟挖進去,直挖到心裡頭,好像看得久一點,整個人就會栽進裡頭,無法自拔。在班上二十幾位女孩裡頭,你一眼就能看到那雙誘人的眼睛。

然而那雙眼睛很少注意我就是了,我只能在一旁觀看,沒有機會接近。整個小學六年,我似乎不曾跟她同桌共坐,如果有,我應該會聞到她散發的髮香吧。她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留著一肩又黑又直,修女頭套一般的長髮,應該從很小年紀就非常愛漂亮。那肩黑髮使得她看起來像個小淑女,搭配白襯衫與深藍百褶裙,顯得可愛又成熟,讓人愛不釋手。

然而有兩次,印象非常深刻,她把頭髮剪了!一次是剪短,像中學學生頭,我有些不高興;另一次更離譜,竟然剪短還燙了起來,捲Q捲Q的,像個小歐巴桑,跟她的原本氣質完全不搭嘎,那一次我氣炸了,在心裡跟她分手,選擇去喜歡別的女同學。

只是等到她把頭髮留回黑色瀑布,我又重新喜歡她了。現在想起來,我應該有些邊緣性格吧,很容易因為一件小事對一個人完全改觀。

戴眼鏡的女孩臉蛋很小,下巴圓尖,但不是瓜子臉,那太古典,她的美是有些混血兒那樣輪廓鮮明,充滿時代感,比如她的鼻樑筆直微高,眼眶也有些層次,但不到外國人那樣的深邃。應該是有平埔族或者荷蘭西班牙的血統吧,我總這樣認為。

我最接近她的一次,是小學三年級的假日郊遊,那是一個暑假周日,導師找了一些同學,坐著遊覽車到通霄海水域場玩,我跟她都參加了。當然小男孩不會管女孩的身材,至今也沒有印象,唯一記得的是她的哥哥也參加了。哥哥也戴眼鏡,顯然有遺傳體質,眼睛也好看,十分斯文。下午回程坐遊覽車,我剛好坐在她哥哥旁邊,因為玩得很累,我睡著了,不曉得睡了多久,醒來竟然倚在他的肩上,他始終不嫌干擾,沒有叫醒我,很是貼心。

或許戴眼鏡的女孩也是一個貼心的人吧,只是我從來沒有機會多加認識。她的家境很好,住在學校斜對面的大樓裡,大樓頂矗立著一面很大的招牌,寫著「台富餅乾」,似乎是她家開的。她的成績中等,與同學處得不錯,但也沒有比較要好的死黨,個性十分獨立。

最後一次看到她,當然是畢業典禮那天,典禮在中華路的日新戲院舉行,因為我們學校沒有禮堂。我記得很清楚,大部分女同學都哭得唏哩嘩啦,但她那雙大眼睛仍是理智地看著世界,長大後應該是一個冷靜的人。美女通常情路坎坷,然而或許她能用這樣理智冷靜的目光看清追求者,找到幸福,這是我多年來對她的想像。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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