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有一天媽媽要回舅舅家，叮嚀我將弟弟的尿布洗一洗。我因貪玩，把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 

傍晚，媽媽回家後發現，尿布還在原地，於是斥責我一番。當時我不知哪來的膽子，竟跟媽媽頂嘴，結果被媽媽摑了一記耳光。那記響亮而令人發燙的耳光，足足在我心裡響了二十幾年，我一直難以釋懷。直到自己升格為媽媽後，才為當年的不懂事悔恨不已。 

我生產時，婆婆年事已高，無法為我坐月子，媽媽二話不說就接手了，將我們母女照顧得無微不至。 

那時候，女兒就睡在我身邊，她動一下，我就看一下；她靜靜的睡，我還是要看個究竟。我已開始為她揪心，日夜牽腸掛肚。 

在瑟縮的冬夜裡，媽媽看我房裡的燈還亮著，端來一碗騰著熱氣的苦茶油麵線，要我趁熱吃了。當下，我的眼淚簌簌掉落，把媽媽嚇了一大跳，急忙問我怎麼了？還說：「坐月子不能流淚，要不然，以後視力會不好。」我接過麵線，要媽媽快回房裡睡覺，別冷著了。 

以前，我會跟阿公、阿嬤撒嬌，跟自己的媽媽卻不會。現在老大不小了，才喜歡偎在媽媽身邊，跟前跟後，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自從當了媽媽，我感同身受媽媽的心情，再也不曾和媽媽頂嘴，我們變成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那碗溫熱的麵線，驅逐了那記耳光，熨燙著我的心。 

【95/05/04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