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懷疑洗衣機會吃襪子。

她把洗好的襪子從洗衣槽裡撈起，逐一張開晾曬，發現襪子又少了一只，這次是女兒的。

她的家不大，卻像海。房間裡的五斗櫃彷彿是島礁，棲息著一批落單的襪子，它們抱在一起取暖。

她不信邪，一頭栽入洗衣槽，瞪大眼睛，逡巡。圓筒型的槽面是不鏽鋼的，密集的洞孔忽然全部張開，一陣呼嘯，把她吸了進去。

她老早就想進去探個究竟，所以一點都不慌張。四處查找時，水一下子湧了上來，她陷在渦流裡。

全自動洗衣機把她洗了一遍，甩乾。很虛弱，像做完一天的家事。她爬出來，終究沒找到任何一只襪子，只遇見一團團被洗皺、沾著毛屑的青春。

關於這件事，陪她十幾年的洗衣機全看在眼裡，但無從回應。

2017/1/3聯合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