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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十三)
2010/08/21 00:10:48瀏覽92|回應0|推薦8

那個老法官剛才坐的角落,忽焉傳來的話聲還是微弱,但更清晰:

「為了讓妳在出入口擺攤,我在社區得罪了多少人你知道嗎?千不該、萬不該把那剃頭婆娘給得罪,讓是非牽連到現在。都是孫外甥惹得禍,我一世施功德都破產,那個畜牲啊!」

豆花嫂沒有加以理會,低著頭在桌枱下盛搯什麼到手上突然多出的瓷碗裡,然後再剷些碎細在上頭還問加不加糖,這回他看清楚碎粒是冰沙。不等回答她把那碗冰品支到他面前示意他吃了再說。回頭翻望之前他發現,那只原先擋在他和豆花嫂中間的木床又變回巷口的豆花攤,他已經沒有什麼值得驚奇靜靜看著那碗綜合豆花冰,也沒心情加以理會。自然的回過頭,眼睛穿過那扇青漆鐵門上端,看到老法官若有所思的位在二樓陽台向遠處望,沒有再要說什麼的徵兆。這個角度看去,早就沒有什麼「公職人」的形象,眼角及靠近髮際的側頰密密一叢老人斑,更像孱弱老人貪看最後世界模樣、任隨日薄西山。原來那幢禁錮地就是這裡,他心理這麼想著。

「你說,人一生就不犯錯?還是如狗畜一樣,錯不錯沒什麼可以評量?」

她的眼神說這話的時候又有點威力,只是這回她位在下他處在高處,再怎麼兇煞只能像刁蠻女生給老師撒個潑有心無力,只有暫時埋住眼皮表個一味無助。他還是採取暫不回應的老套,再聽聽她往哪個方向潑。

「是,十多歲就迷戀在無魂的慾海中無法自拔。倒是誰引領我到這樣一個境地?那樣不堪的家世,那樣難忍的饑寒,那樣慷慨的捐輸,那樣真摯的割捨,難道不是潔淨心靈最真實的奉獻?誰能識得我這身無法抵擋的真念!」

「是她,我的母拎著我的小手穿過這座綠城牆,躡手躡腳進到那個廣如深廊的偏廳,一個地位崇高長輩無助地等在那廳叨叨唸唸,說只要乖要給我所想要的。只老小兩個黯憐的互相惜玩,我望到那層厚簾曲皺的波光,她像水蟲一步一步的滑在明暗之間,臨去還留下奇怪的眼神分明是一種謙虛的鼓勵,我可看得清楚了。」

他有如心絞靜靜看著她淚水狂流,一手想抓緊她的肩膀、一手捲成圓凸形只留食指往自己雙唇交織,正好堵住想安慰的話語,腦海一陣暈眩。

「不用同情!很多事只是發生了;不就像餓犬刁著污水裡的塊肉,只能很快往裡吞一樣嚒。誰有資格說三道四,又有什麼律法曾經能規範過?靈肉之饑、獵狩之源、逃閃之疾,誘引難道更過於污水、罪感、饜足?」

「讀書人,請你相信。我在這樣的迷亂、貼實、驚異中,曾經羞愧,卻真正體悟出對這具軀殼的另種秘闈。就是沈淪溝壑時至少或最多獲取一樣卑微、或者你想說的卑鄙渴望,執意體會存在的新域。其實,快慰就如餓犬下肚的罪肉相當;不同的是,我開始不斷的追索、貪戀,終至小女的早早誔生。你見過他的,一個完滿的新生,好過自己十千萬倍,不是說蓮脫污泥不染嚒!」

他萬萬沒想到從她嘴裡說出這些自己一時無法釐清的虛真,在不忍卒聞的尷尬中,他不自在地開始啃食那碗豆花,一直到無意識地完全食盡。並輕輕地在心理懊悔,不該一開始懷疑碗裡可能的清不清純。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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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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