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某個上午，大政殿上議完國事退朝以後，眾大臣皆魚貫而行地往殿外走去，唯獨豪格一人往殿前堂陛的方向緩行。

皇太極頭戴朝冠、身著金黃龍袍，尚於金龍寶座之上未離。

豪格恭順地向他施了一禮，「汗父。」

皇太極看他一眼，問道：「有事兒？」

「是。」

皇太極手一揮，要他上堂陛來。

豪格恭肅地上前，仍一派斯文垂首。

「說吧。」

豪格尚未言語，便先跪於皇太極跟前。「請汗父赦罪。」

皇太極見狀倒是懵了，瞇眼微笑地道：「赦你何罪？起來回話。」

「是。」豪格起身，「兒臣是想請汗父收回將沉璧指與兒臣的旨意。」

聞言，皇太極十分疑惑不解，遂問道：「前幾日你不是不願我撤消你與沉璧的婚事兒嗎，何以現在竟主動要我收回旨意？」

「回汗父話，兒臣這幾日思慮再三，深覺汗父所言甚為有理，兒臣實毋需為了一名宮婢，而拿自己的安危去賭。」

「那我就依了你，以欽天監所言，若你與沉璧一旦成親將會『災厄並至，凶煞連緜』為由，收回旨意。」皇太極喜道。

豪格即刻向皇太極行了一禮，「兒臣多謝汗父恩准成全。」雖是謝恩，他心中卻十分地難忍不捨。

「下去吧。」

「是。」豪格起身，恭謹地退了下去。

◆◇◆◇◆　　

豪格得皇太極允諾，取消婚事以後，翌日午后便至后宮沉璧所居之房見她，將此事如實地告知於她。

沉璧聽完他所說的話，跪於他面前。「沉璧多謝貝勒爺成全。」

他扶起她來，「妳踝傷未癒，別動不動就下跪行禮。來，好好地坐著吧。」他扶她一旁椅子上坐下。他亦跟著坐在旁邊。

兩人坐下，面對面，卻似乎有些尷尬，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時空仿若凝結成冰，亦如有跨越不過的山河橫亙於兩人之間，為免如此不自在的氛圍持續，她便勉強自己動了動唇欲說點什麼。

未料他竟亦準備開口說話。

這會兒，兩人皆笑了出來。

「妳先說吧。」

她搖頭，「還請貝勒爺先說。」

於是他道：「希望我這麼做是對的，能帶給妳真正的快樂。所以沉璧，不論如何妳一定要過得幸福，如此才不枉我一片真心。」

她動容地回道：「若沉璧幸福快樂，便是報答貝勒爺恩典，那麼還請貝勒爺放心，沉璧定會努力認真地讓自己過得幸福快樂。」

他點頭，「很好。這樣，我便放心了。」

她感恩地回道：「智慧來自天賦，胸襟來自修為。貝勒爺，您真真是個有修為的謙謙君子。」

他僅回以一笑，說道：「我沒妳說得好，僅是認真地去考量，何事兒才是真的有益於妳。」

聞言，她十分動容地看著他。

◆◇◆◇◆

黃昏，多爾袞與沉璧分別各自撐傘而至，踏雪於汗宮內。

沉璧見是多爾袞至，且他已見著自己，故而上前，客套地向他福了一回。

見她如此禮貌疏離，他心下其實很疼很難受，原想說點什麼，卻還是作罷。

沉璧大略地將豪格所說所做的事情，向多爾袞說明了。

「沒想到豪格竟願意放手，主動去求大汗撤婚。」多爾袞如釋心上一塊大石，暫可安心了。

宮內一片淡黃與雪白色調交織，天色已然逐漸地黯下，此時唯有宮燈亮著，猶如一雙雙幽幽偷窺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閃爍個不停。宮內一片蕭索，已無綠草鮮花，廊檐亦因天凍而微微地結霜，僅餘肅冷風兒呼嘯地拂來，似於耳畔無情地刮剌。

「不管怎麼說，這回該多謝豪格貝勒才是，若非他寬大無私，沉璧早已成了籠中鳥。」她感恩地說道。

聞言，他不屑地冷哼一聲。「為何要謝他？妳本來就是我的。」

沉璧實不願再與他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轉了話鋒地說道：「這事兒橫豎已然解決，咱們以後就毋需再見面了。」

看著她，他歎了口氣。「沉璧，我差點兒失去妳，為什麼到現在妳還要如此絕決呢？」

「咱之間的一切，已隨沉璧回宮，及與豪格貝勒關內之行而遠去了。咱們別再談論以前的事兒了。可好？」

「我知妳一心一意想離開我，是顧忌著小玉兒與舒妃娘娘。沉璧，不論現下妳心思如何，我僅要妳知曉，將來我定會安排一條出路，好讓咱們最後能安安穩穩地走在一塊兒，毋用再擔心受怕。」

她不明白他所言，僅是愣愣地盯著他瞧。

他意有所指地說道：「最艱難的路，才能走向成功，因競爭者少，故毋需耗費太多心力去超越他人，僅需超越自己。」他說話時的眼睛，閃著異樣光芒。

聞言，她心知他爭位野心仍在，暗歎，同時亦清楚地知道，他與豪格之間的競爭，將會隨時間的推進而愈來愈浮上檯面。

◆◇◆◇◆

　　夜已深，萬籟俱寂，一片沉靜，所有人皆睡了，未睡的僅天上一彎月牙兒，她正吐放柔光，灑落人間照與對愁無眠之人。

　　豪格待在小園子裡，沐著月光滿懷落寞。小雪飄飄，如點點輕愁落入心坎，一時之間更添愁愴。

　　忽然，一雙溫巧孅柔的手環抱住豪格，他知是芷兒，於是將自己的手疊於她雙手之上。

　　他勉強自己笑了下，問道：「怎還未睡呢？」

　　她將臉頰貼於他背脊上，輕聲地問道：「為什麼突然停止婚事兒的操辦？」

　　「沒為什麼，不想納沉璧了。」

　　「是不是發生何事兒？」她問。

　　「沒有。」他不想也不能告訴她。

　　她瞭解他的性情，對沉璧這般情深如他，驟然地停止婚事的操辦，肯定是發生了很大的事兒。但他不說，她絕不願勉強他說。「臣妾永遠在您身邊，想說的時候，隨時能與臣妾說。」

　　聞言，他回過身來，滿懷地抱著她，將下巴抵於她肩上，似是憩息。「芷兒，謝謝妳。我失落、我混亂時，總有妳在身邊安慰我。」

　　她扶著他的腰身，抬眼看他，柔笑地道：「貝勒爺怎與臣妾客套了呢，咱是夫妻呀。你樂時，咱一塊兒分享；你愁時，咱一塊兒分擔。」

　　他點頭，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夜深了，咱進屋裡歇著去吧。」

　　於是兩人便朝房裡走去。

如果喜歡這故事，請留言回應讓我知道喔。

　　本文每週一、三、五連載，同步連載於／

1.        UDN部落格：http://blog.udn.com/selenashyu/article?f_ART_CATE=564571

2.        PC Home 部落格：http://mypaper.pchome.com.tw/selenashyu/category/22

3.        POPO 文創網：http://www.popo.tw/books/397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