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都要起飛了……」蕭宇凱氣憤地嘟噥著，看了看手錶。「怎麼還沒到啊？這笨蛋到底在搞什麼？」

下一秒，他抬起頭來，只見周美倫那個蠢蛋急忙地奔入機場大廳，半跳半跑地朝他而來，而且一邊腳上的高跟鞋也掉了，一跛一跛地衝過來，被風吹得頭髮蓬亂，活像個傻瓜似的。

「這邊！」他用力地揮手叫道：「妳來得真慢，阿旭剛剛就進去啦！」

「啊──」

美倫氣喘噓噓地衝向海關那兒，頹喪、滿身大汗地低頭喘息著。

太晚了嗎？她還特地包了輛計程車趕來了說，怎麼就天不從人願呢……在這趟車程裡，她急得心都快碎了。

她抬起頭，試圖在那群入關的旅客中，透過那些阻隔的透明壓克力玻璃窗，搜尋那張她所熟悉的臉，而後她看見了他，即便是隔了一段長距離，她也看得出他也發現她了；那身影，那溫柔的微笑……是他。

「我──」她半哽咽地笑道，「我來了──」

在海關的那一頭，方東旭也笑了。

他笑著說了幾句話，但由於距離遙遠，她自然什麼也聽不到；可是，那無聲的話語，卻彷彿在她心底迴響著，即使淚還是流個不停，她仍強自露出笑容，目送他離去。

是啊，離別不是結束，就算相見時難別亦難，總有一天，他們還會再相見的；只因為自從他們相遇的那天起，她纔擁有了夢想，只屬於女人的幸福的夢想，每一次見到他，她就愈來愈幸福，對他的思念也因此而更深了。

「阿旭他──」蕭宇凱在她背後難抑地問道：「他對妳說了些什麼？」

「他告訴我：Sourire，pour moi…（笑吧，為了我…）」美倫低語著成串的法語，只記得一本書上寫著的詩句：「C’est vous que j’aime et tout ce bonheur que je croyais prendre……（那就是我所愛及所能掌握的所有幸福……）」

「我聽不懂法文，」蕭宇凱嘆息道，「也罷，那傢伙到頭來還是最在乎妳。」

怪的是，在他得到這個結論的時候，他也不再那麼介意這些了。

阿旭和她，彼此都清楚自己需要對方，這種牽絆，反而使他感到些許的嫉妒。

「沒有他，妳會幸福嗎？」他不禁問道。

美倫苦笑著不答，因為答案全在她心中。

女人的幸福，是沉澱於過去幸福的結晶，是成長於現在幸福的夢想，追逐著明天走下去的方向……是身為女人，這就是女人的幸福吧。

他走了。

美倫想著：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就覺得幸福；只要能跟他說話，就覺得好幸福……只是這樣，她只想衷心地祝福他前程似錦，但在她的心底深處，總有一絲不捨的落寞與遺憾。

也許，在平凡之中流逝的歲月，纔是幸福的真諦，不需要對婚姻與戀愛焦急，只要努力靠自己去尋找人生的方向，一樣可以活得幸福吧。

但是，這樣子的她，算是幸福嗎？和他在一起時，一直是最幸福的；總是那麼開心，直到最後，即使是流淚、胸口像被針扎般地痛苦，也不想讓他知道……可是，有誰會瞭解她的心情呢？

就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幸福嗎？失去了所有快樂的記憶和感動，她能忘掉一切嗎？

就這麼放棄，就這麼讓他離開，她不該再奢求什麼了。

只不過，他這麼一走，便意味著彼此也許再也無法相見了？……每思及此，她仍會感到難過不已，淚水也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滑下，感到心如刀割。

「喂，妳別哭了，不然別人會以為是我欺負妳的。」蕭宇凱不自在地說，隨手把他的手帕遞過去給她。

她抽抽答答地吸了吸鼻子。「真抱歉，我害你被別人誤會了。」

他故意不理會她的諷刺。「有件事我必須問妳，」他凝視著美倫，沉聲道：「妳是真心愛著阿旭嗎？」

她在淚眼濛濛中苦笑道：「那你呢？」

蕭宇凱一怔，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飄向窗外，注視著一架架起降的飛機，而在那之中，也有阿旭所搭乘的……他悵然若失地沉默了。

終究，他的愛情仍舊無疾而終地邁向第十四個年頭，在卅而立之年，他的心境或許成熟、平和了些，可是這段歲月如流梭般逝去，他也未曾後悔過。

要是可以的話，他依然希望彼此友誼長存，要是能與阿旭長相聚首，他會有多麼快樂啊……他不禁想著那些愚不可及的渴求與夢想，這樣一來，已經足夠了。

其實他心裡應該感到難過的，但又彷若是看著回憶一幕幕上演著，似乎像是遙遠時空中的電影畫面，讓人心裡不勝眷戀而渴慕。

但這些全都是已逝去、不再回的過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