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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5/23 19:18:58瀏覽598｜回應0｜推薦0 | |
| 他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
那時，飛花漫天，鳶飛草長，正是陽光燦爛的午後。 柱子百無聊賴地陪著小少爺讀完書，泉州位於南方，花開春煖；他打了個呵欠，從書房跟著主人踱步而出，剛走到前院。 距離年節已經過了小半個月。 元月下旬，北方還是蕭瑟寒冷，南邊早已潮濕泥濘，白府敞開的大門前掃地的下仆彷彿沒多留意，彎下腰臀部一擡，也不知道是否存心要将那孩子撞一下的。 只聽的「撲通」一聲，阿狗縱然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門口的巨大灰色石獅子，也沒能躲過去，歪了個趔趨。 旁邊這幾個孩子生的本就瘦小，他們餓了幾頓飯，跟著人牙子到處跑這幾座大莊子，準備出脫了給人當小廝，阿狗說是十二歲了，但瞧着跟八、九歲一樣，顯得更是瘦骨嶙峋，走在了最後面。 「少爺，夫人讓咱帶了這幾個小的給您瞧瞧，要留下哪個？」管家揚聲問道。 聽到聲響，穿著月白色雲紋直裰少年腳步一頓，掃過那群髒兮兮的孩童們一眼，見沒什麽大事，便淡淡伸手，指著其中一個最瘦弱的幼童道：「就那個吧。」 循著那視線，人牙子踹了最矮的那人一腳，罵道：「阿狗，好你的，快滾出來給白少爺謝恩！」 那幼童被一腿踢出，跌了個狗吃屎，歪歪倒倒爬起來，怯怯磕了頭，卻並未作聲。 管家皺眉：「怎不回答，該不會是個啞巴？」 人牙子忙不迭遞過賣身契，恭恭敬敬搓手陪笑道：「裴管事，這小子會說話的，爹媽剛死差點嚇傻了都……可他沒缺胳膊沒缺腿，雖則瘦弱了些，能扛能幹活的，價錢便宜著呢，現下只要五兩吶。」 裴管家沉吟著瞥了眼，抬著下巴用看牲口的目光瞄向阿狗，只見跪伏地上的幼童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偷偷瞧了眾人，又趕緊低下頭去。 白家小公子晌午讀完書，西席杜先生方離開，他待回房練字，便將手中書冊交給柱子，示意小廝石柱領人跟上。 「起來，我們走。」 阿狗一愣，見那發話的少年生得很是靈秀，這世間都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的，如今他穿了一身夾絮的素絲月白長衫，搭配青緞披風，很是内斂。 再放眼一瞧，知道他是白府上的少爺，自己未來的主子。 柱子擺了擺手，等少爺回來跪個祖宗，得身新衣裳，再吃頓熱乎飯，年便也過了。 「回潛德居。」 「七少爺慢走。」下仆們、裴管家、人牙子都笑着彎彎腰，掃地的繼續掃地，門前闊派，掃帚掃的卻是瞧不見的空氣和賤民沾惹的灰塵。 五兩銀子買賣一個人，所在多有。 死契呢 ，說的是從生到死的契約，這年頭多少人沒了生路，得求助地方豪奢給口囫圇飯吃，一張紙，銀貨兩訖，說的是這貨一輩子，也就值那五兩碎銀；新皇上台，靖難之後，戰亂沒幾年，到處百廢待興、流民失所，多少人失去家庭父母，滿街市的人販子兜售別人的妻兒，賣兒鬻女求生活的也不在少數，孩子一輩子就賣給了別人家，沒有誰覺得買貴了。 柱子剛滿十四，是個懂事的小廝，家生子，他老子給白家打雜，他生來就是給白家做牛做馬的，所以安排個新來的，倒是不在話下。 白術雖然只有十五，長得卻已有七尺，頎長的個頭、修長的雙腿，雲紋黑履跨過門檻時，那曳撒緩緩悠揚飄起，走得相當迅速，惹得後面跟著矮他一截的柱子都得快步方能跟上，至於身高不及他肩膀的阿狗，已經氣喘吁吁小跑著好不容易追上來了。 白家七少乃束髮、志學之年，年已十五，獨自住在潛德居，此處清淨優雅、花木扶疏，竹林和松柏圍繞四周，命名取自漢．蔡邕〈警枕銘〉：「應龍蟠蟄，潛德保靈。」求的，就是個「隱藏不為人知的美德」的意味在。 進了廂房，石柱趕忙端茶倒水，白七少從貼裡取出一張白帕子淨手，慢悠悠啜了一口龍井，方纔發話。 「名字？」 「啊？」 柱子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戳了髒兮兮的孩子一下，說：「咱替主子問你名字呢！傻孩子，你叫什麼呀？」 「……阿狗。」 柱子皺眉：「這名字可真難聽。」 一陣尷尬的沉默。 「阿狗是小名吧，全名呢？」 「……小人沒有名字。」 驀地，白家七少覷著那瘦弱的孩子，想起這幾日讀書的內容，勾唇沉吟道：「狗，供人差遣、行獵、驅策、看門之用，縱狗行獵倒也有趣……以後就還是叫阿狗這小名吧，待你長大些，我再給取個好聽些的名字。」 石柱趕忙拍馬屁：「七少英明！」 白術說完了話，擺擺手讓小廝們出去，拾起一旁的書冊隨手翻閱，這事便暫且定了下來。 《後漢書．卷七五．劉焉袁術呂布列傳．袁術》那頁寫著：「（袁術）少以俠氣聞，數與諸公子飛鷹走狗，後頗折節。」 白術行七，上有五個姊姊、一位庶兄，雖是長房嫡子，卻是家中老么，頗得長輩們厚愛；加之他聰敏好學，白家長房瑣碎，凡事他說了算，沒人敢有異議。 白術沒讓石柱服侍，石柱就領著阿狗去耳房旁邊的小屋。 耳房是小廝值日使用，主屋搖鈴或者喚人，一牆之隔倒也方便；小屋是給僕役使用的，現下僅有石柱住著，多了個室友，石柱不免嘮嘮叨叨。 屋子縱然不寬敞，該有的倒是一應俱全；通鋪的木板床，石柱不願分享，牆角搭了個竹榻，給了一床薄被，衣箱一只；小屋中間隔間的是一架舊屏風，兩側開窗，灑掃分一、三、五柱子做，二、四、六換阿狗輪值，周末兩人共同服侍，合情合理。 石柱拍了拍阿狗單薄的肩膀，說道：「狗子，以後柱子哥帶你，咱們服侍好七少，有你好吃好喝的！」 阿狗點了點頭。 石柱又往衣箱摸了幾件舊衣裳出來，扔了給阿狗：「狗子，你還沒月俸，俺這幾件衣裳先加減換穿著，以後再去帳房支領新衣；幫著砍柴燒熱水，半個時辰以後，等我服侍七少沐浴，再輪你抽空去洗洗，別把蝨子泥垢弄髒這兒了。」 阿狗怯怯點頭，跟著石柱去後面柴房燒火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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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