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對安遠道而言，江湖紛紛擾擾、血流成河，過得快活更重要。

　　　卓不凡是暗器第一把好手，但沒人知道，安遠道的輕功出於他指導。

　　　當年入門習武，師尊認為卓不凡筋骨不佳，日後如何刻苦修煉，依然會遠落資質最好的安遠道之下，於是卓不凡放棄習劍，專修暗器輕功，若論實戰不比任何人差，但內力修為卻不到火候。

　　　安遠道儒生性格，擅長詩詞、對弈、音律，卓不凡卻一竅不通；明明年齡相當，安遠道與耿方正的暴躁性格處不來，興趣仿彿的劉欣又太過陰柔，師兄們不苟言笑，只有卓不凡臭味相投。

　　　安遠道唯一輸的就是酒量，兩人每逢月圓之夜都登高飲酒、抒發胸懷，師兄弟互許知己，時常結伴闖蕩江湖。

　　　那日恰逢中秋夜，鑒於掌櫃的熱情推薦，他們在客店二樓賞月；夜晚市集燦爛，可突兀的喧囂打破了夜的寧靜。

　　　安遠道本來望著天空，遠眺大街奔馬遠去的人影，說道：「朗月星稀之日，江湖多事之秋。似是漕幫集會，兩江丐幫的人也去了……難道江湖又起波瀾？」

　　　忽然樓下傳來一聲呼喚：「卓三，下來！」

　　　卓不凡哈哈笑道：「好咧，我找五弟陪你去漕幫玩玩。」

　　　安遠道第一次見黃長老，卓不凡的忘年之交。

　　　卓不凡不滿卅，黃長老卻已過天命之年，兩人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酒。

　　　安遠道想起隔日要事，低聲叮囑：「三師兄，聯盟的帳——」

　　　湖廣聯盟九大幫派以藏劍門為首，掌控江南和長江中上游的漕運利益，安遠道不喜瑣事，但大師兄梁守一擔任總舵主，門下弟子得幫襯著，二師兄任歸掌理聯盟事務，三師兄專責收帳，卓不凡為人憊懶，也就拉著初出茅廬的五師弟四處走訪兼遊覽名勝。

　　　卓不凡嗜酒，攜兩江丐幫黃長老抵達漕幫，方從管事林北那兒出來，聽了師弟安遠道提醒，笑容一樣無辜，語氣一般無賴，和當年在藏劍門偷喝窖藏高梁時並無不同。

　　　安遠道雖覺不妥，四面環水的湖心亭，人工湖圍繞庭園水塏，賞月正好，見卓不凡痛飲歡樂，也跟著喝得爛醉。

　　　月至中天，風雲乍起、暴雨狂驟，卓不凡見黃長老醉倒亭中，醺然說：「小五啊，我說這帳目查不查都沒干係，作帳之道，用金算盤銀算盤都算不準，人家要你看的帳多少就是多少……」

　　　落雨淅瀝，卓不凡說了什麼，昏沉的安遠道並未聽清。

　　　霎時打起悶雷，湖心亭外水聲潺潺，卻有股血腥味混雜風中，瞬息間卓不凡的身子呼地仰面而倒，酒罈随即從手中滑脫，「啪」地一聲在地面摔得粉碎淋漓，漿液四溢。

　　　待安道遠反應過來，瞅見趴在桌上酣睡的黃長老身後白光幾閃，悄無聲息便已死去，擡頭正見一抹黑影一展倒掛金鈎之勢，左手攀上亭掾。

　　　卓不凡背後中了暗算，後頸噴湧大量鮮血，右掌一抖卻反手射出一排銀針，猛聽得「唔」的一聲，來不及閃避的黑影似是中招，悶哼著以輕功迅速逃逸。

　　　安遠道驚駭不已，怒道：「哪裡走！」便要追上去，那黑影掠過水面，瞬即消失在雨幕裡，回頭看躺倒血泊的卓不凡，急得眼眶發熱，連忙蹲下身按住卓不凡後頸想止血。

　　　「三哥！」

　　　卓不凡滿口血沫，艱難開口：「那人中了我的附骨針……此針深入骨中，每月十五定然痛苦不堪……無法取出……替我報仇……」

　　　話未盡，鼻息已止。

　　　安遠道泣不成聲，伏在三師兄屍身上嚎哭，卻見漕幫的人舉著火把，指稱他殘殺管事林北，連卓不凡與黃長老俱皆謀害……

　　　靈隱寺僧眾正巧抵達漕幫，方丈了因痛陳：「安五心腸歹毒，罪孽深重，神佛也留不得你！」說完便舉掌攻去，招式迅猛凌厲。

　　　那夜淒風冷雨，他和靈隱寺人大打出手，雖不想與誰為敵，可人人嚷著要討公道；漕幫也非良善之輩，背地為非作歹，明明魚肉鄉里，竟以正義為名追捕他，落得這般下場，都說他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他找威名赫赫的喬大俠主持公道，那人與師尊頗有交情，不料剛抵達喬府，卻見滿門盡遭屠戮。

前文請參照：俠之小者（一）

                  俠之小者（二）

                  俠之小者（三）

（待續，代Rosy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