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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回憶─蔡翔選集──當代大陸思想叢書02
2012/05/03 14:05:14瀏覽146|回應0|推薦0

書名:神聖回憶─蔡翔選集
作者:蔡翔
ISBN:978-986-6777-47-9
出版:人間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2.05
地址:台北市萬華區長泰街59巷7號
電話:02-2337-0039
傳真:02-2337-0867
PChome人間出版社:http://www.pcstore.com.tw/renjian/M10928454.htm


書籍簡介:

對作者而言,近十年來的經歷,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旅程,不僅僅是一種知識轉型的痛苦,內心更充滿了困惑、焦慮甚至分裂,許多的想法沉入心底,成為隱密,難以言說。正是在內心的隱密深處,一些確立已久的信念開始動搖,而另一些曾被壓抑許久的記憶卻又漸漸復活。

蔡翔和那些套用西方現代性美學的人不同。他既了解西方的現代性理論,又深刻意識到這種理論移用到中國來所產生的變形作用,並且也充分意識到這種理論所遮蔽的一些更嚴重的社會現實問題。也許有人會說,蔡翔不算是一個文學評論家,只能算是一個社會評論家。讀了這兩篇文章,就可以了解,一個關懷現實、密切注意現實變化的人可以成為多麼深刻的文學評論者 。這一種特點,特別值得台灣的研究者學習學習。

蔡翔的書,在現在台灣的許多讀者看來,也許是相當「異質」的。但是,這是對台灣的文化氣候非常有針對性的異質,可以救治我們一向的思想偏枯。在台灣社會走到最低潮的現在,他的文章尤其值得思考台灣前途的人參考。希望這本書能夠在台灣找到一些知音。


作者簡介:

蔡翔,1953年12月生於上海,1970年下鄉插隊,1974年回城做工,1978年考入上海師範大學中文系。曾任《上海文學》雜誌社執行副主編,現任上海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教學與研究領域為當代文學與文化研究。著有:《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精神漫遊》、《日常生活的詩情消解》、《神聖回憶》、《回答今天》、《何謂文學本身》、《革命/敘述----中國社會主義文學--文化想像(1949-1966)》等數十餘種。


《神聖回憶─蔡翔選集》序──我們需要這樣的異質思考◎呂正惠

  我所交往的大陸朋友,年紀與我相近的,大都小我兩、三歲,少數比我大一點,他們可以說都是跟著新中國一起長大的。他們都有完整的文革經歷,也就是說,他們都下鄉種過田,其中有的離開農村後,還當過工人。非常奇怪的是,除了一位之外,他們很少全面批判文革。後來我曾加以歸納,發現他們都不是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而例外的一位恰好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他父親不但被打成右派,而且還在文革初期自殺,因此,他不可能對文革有好評,就是對共產黨體制也沒什麼好感。

  文革結束前後,他們先後進入大學,讀了研究所,有的還讀了博士班,現在全部都是教授兼博士導師了,在社會上有穩固的地位。一般來說,他們很少談政治,但並不表示他們對政治沒興趣,如果你跟他們談,他們也樂於跟你談,而且很坦白,不會有任何保留。

  我發現,他們對當前大陸政治、社會的看法並非一成不變。畢竟最近三十多年大陸的變化實在太大了,真是令人目不睱給,思想沒有任何改變是不可能的。如果要在其中選擇一位,從他過去的文章中追尋他思想變化的痕跡,並且尋找他所以變化的原因,我以為蔡翔是可以考慮的。我們所以選擇出蔡翔的選集,正是想讓台灣讀者透過這本書,大致窺探一下思想變化之後所隱藏的社會變化,並從而對當代大陸社會有比較具體而深入的理解。

  蔡翔出身於上海工人家庭,也就是他所說的中國「底層」社會。蔡翔自己說:

   對我這一代人來說,本沒有什麼「兩個三十年」,有的只是「六十年」,共和國六十年。後來發生的一切,可能都已隱藏在一種共和國的記憶之中。而這一記憶,被反覆喚醒,並被形式化。(代序:流水三十年)

對於一個工人子弟來說,這是很自然的,畢竟共和國是誕生在對社會主義理想的追求上,而這種理想正是底層社會的人所共同嚮往的。但是,社會主義理想的追求最後卻導至十年文革的專制。蔡翔又說:

   對十年「文革」的專制主義的記憶,這種記憶推動我們投入到80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中,追求人的自由和解放,追求一種個人的權利,直到今天,我還覺得這種記憶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底層問題與知識分子的使命)

但是,這一次的思想解放運動卻又造成了另一個想像不到的後果,就是:

   我們把現代化,包括把市場經濟理解為一種解放的力量,理解為自由、平等和公正的實現保證。但到了90年代之後,我們才突然發覺,這樣一種社會的發展模式,實際使我們的理想和追求化為夢想。(同上)

這樣,蔡翔又重新想到社會主義理想:

   「階級」這個概念,在80年代一度少有人提及,我們當時很天真,以為階級是可以被現代化,甚至被市場經濟消滅的。但是,在90年代,我們重新看到了階級。階級這個概念的復活,實際上也使我們許多的記憶,包括某些理論,也復活了。比如馬克思主義,直到今天,它也仍然是值得敬仰、值得重視、值得研究、值得繼承的思想遺產。(同上)

但這並不表示,蔡翔想走過去革命的老路,他很清醒的意識到:

   對於底層問題,我們既要考慮底層的生存現狀,又不能走極端。因為這是有教訓的。(同上)

所謂「有教訓的」就是指十年文革,革命的純潔性異化成蔑視個人尊嚴的專制主義,這種錯誤是絕對不可以再犯的。

  以上我用最簡單的方式,很粗略的勾勒了蔡翔思想的軌跡,循著這樣的軌跡,就可掌握蔡翔大部份文章的思路。

  也許有人會問,難道我們需要讀這樣的文章嗎?大陸的經驗跟我們如此不同,我們有必要去了解他們這三十年的社會是怎麼變化、人們的思想是怎麼改變的嗎?其實,人類的整體反省,不只包括不同時間的歷史,還包括不同空間的社會,如果沒有對人類整體行為的好奇心,實際上也就說不上關心人類社會了。

  退一步說,即使從最功利的立場看,蔡翔的書也是值得我們閱讀的。現在台灣社會日漸貧困化,很多人的中產階級夢想已經破滅,正是在這樣的時期,蔡翔的思考歷程,以及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的責任感,尤其值得我們深思與反省。

  蔡翔有一段話,讓我特別感慨,引述如下:

   整個的底層都進入了一個夢想。他們認為通過佔有文化資源,也就是讀書,就能改變自己的生存狀況。這種夢想同時意味著,底層已經接受了來自統治階級所給予的全部的意識形態和道德形態。就是說,他們不僅要改變自己的經濟狀況,還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社會地位。他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就是進入上流社會,起碼是中產階級。這無可厚非,但是如果把它意識形態化,就會造成這一個後果:底層永遠不會再擁有自己的代言人。這是目前中國最大的一個隱患。一旦知識分子進入這樣一個利益集團之後,一切就都與底層劃清了界限。(同上)

  這一段話讓我想起台灣的教改。台灣的教改就是讓每一位想讀大學的人都有大學可以讀,而底層的老百姓也認為,只要他的兒女讀了大學,就可以改變社會地位和生活方式,至少使自己的子女進入中產階級。事實是,從底層能夠進入中產階級的,到底是少數。因此,大量的大學畢業生失業了,教育投資的浪費姑且不說,社會還累積了一大堆無事可做、遊手好閒的人。所謂的教改,實際上是台灣的統治階層對底層所進行的大規模的欺騙行為,而底層對此渾然不覺。

  更糟糕的是,台灣的知識階層完全呼應統治階層的作法,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看不出真相。他們的利益其實是和統治階層暗中相連的,而他們連這一點自覺都沒有。台灣的底層老百姓早就沒有自己的代言人了,沒有人告訴他們,他們的利益如何受到忽視。即使台灣經濟已經萎縮到目前的狀態,近40%的家庭月收入達不到三萬五千元,而中間的公務員薪水階層背了沈重的稅負,還是很少人從整體上批評台灣社會的不公正。台灣的媒體常常喜歡談論大陸嚴重的貧富不均,好像台灣就不是這樣。其實就台灣社會來說,其貧富懸殊的嚴重程度也已經夠令人驚心的,而卻很少有知識分子意識到這個問題。這與其說台灣社會比大陸公正得多,倒不如說,台灣的知識分子嚴重的缺乏底層思考。

  蔡翔出身於底層,從來沒有忘記底層人民的生活,同時也時刻提醒自己,作為一個知識分子,一定要防止自己成為和政治權力、經濟權力三位一體的利益共同者。這是他的文章特別動人之處。因此我建議,對本有興趣的讀者,一定要先讀收在書中的前四篇文章,即〈底層〉、〈神聖回憶〉、〈1970:末代回憶〉和〈底層問題與知識分子的使命〉。我想從中舉一段例子讓大家看一看。

  1977年大陸恢復高考,正在工廠當工人的蔡翔毫不知情,是他的工人朋友告訴他的。他不太想考,不少工人朋友催促他去考,他終於「吊車尾」考上了,成為知識分子。後來,他那個廠倒閉了,工人失業了,還住在陳舊的工人住宅區。他這樣描述工人的生活狀況:

   工友們都失業了,拿著低保,曾經都出去找過工作,但又都回來了。有的,就在家裡的水錶、電錶和煤氣表上動了點手腳,錶走得很慢,錢省了不少。他們說,交不起啊,物價漲得太快,這點錢不夠用。又說,我們這些人現在是真正不要臉了。說他們生活得很淒慘,也不盡然,看怎麼過,女工都是很會過日子的,一口家常飯總還是有的吃。都早早地盼著快老,可以拿國家的退休工資。現在,許多人到了年齡,拿到退休工資了,日子也比以前好過一點,他們說,這是毛主席給的。(1970:末代回憶)

  這就引發蔡翔的思考,難道社會的發展需要以一個階級的尊嚴作代價嗎?難道,這就是改革的宿命嗎?他說,「想到我那些工友,總還是心有不甘」。如果一個社會的發展,雖然生活普遍好轉,但是,還有78%的產業工人、農業勞動者、城鄉無業失業半失業者、以及商業服務業員工都屬於這種沒有尊嚴、沒有社會地位的「底層」,難道這樣的發展不需要反省嗎?這樣,蔡翔就從80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中跳脫出來,重新思考「社會主義社會」到底應該如何完成的問題。

  以我個人的接觸,目前像蔡翔這種類型的知識分子,在大陸佔有相當的比例。他們並不認為,80年代的思想解放運動錯了,他們只是覺得,走到目前這種狀態,思想必需調整,不然,整個社會的發展結果必然和他們當初的理想背道而馳。1990年代中期的時候,我還對大陸知識分子過份迷信現代化和自由化不以為然,我沒想到他們調整得這麼快。許多大陸知識分子畢竟是看到「現實」的,在冷酷的現實之前,他們不得不調整自己。說坦白話,我覺得他們在這方面的能力要比台灣知識分子強多了。

  即使就這一方面而言,蔡翔的思考也比別人更具「辨証性」。現在還有一些大陸知識分子將共和國的六十年,分為前三十年和後三十年,其中的自由派說,前三十年是不好的,後三十年是好的,而極左派則反過來說,前三十年是好的,後三十年是不好的。正如本文在前頭所引述的蔡翔的話,他認為,共和國的六十年是個整體。他一直從這個整體感出發,從革命後的「社會主義社會」在面對現實問題時,不斷產生危機,又不斷克服危機這一「動態過程」來加以觀察和反省。這樣的反省方式,是實事求是和面對現實的,而不是一廂情願的想像「假如沒有五四運動、沒有共產黨革命」,中國會比現在還好。或者換一個角度,如某些左派所堅持的,「假如改革開放不是那麼往右復辟,中國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糟」。歷史是一個複雜的辨証過程,我們必需力求清醒的認識這個過程,並且吸取以前的教訓,以便以後更少犯錯誤。蔡翔的這種歷史認識論很精彩的表現在〈社會主義的危機以及克服危機的努力〉這一篇長文上。如果對大陸近六十年的歷史和文學有比較多的知識,就可以體會到這一篇文章有多深刻。如果還比較缺乏這種背景,我建議放在比較後面閱讀。

  跟這篇文章思想方法想類似,但涉及的論題比較小,因此也就比較好閱讀的,是〈何謂文學本身〉。這篇文章分析了“純文學”的概念如何在80年代建立起來,如可在當時對現有體制產生強大的顛覆作用,又如何逐漸狹窄化,成為逃避現實的借口,並為現有體制所接受。這一篇文章很清晰的論証了,一個概念,包括這個概念所包含的意識形態,都是具有歷史性的,必需把它放在一個歷史過程中加以觀察,它可以是最具革命性的,但也不過20年,它又成為最具保守性的。這篇文章充分顯現,蔡翔的現實關懷讓他能夠很敏銳的看到文學的政治性。所以,他不只一次的說,「在文學性的背後,總是隱藏著政治性,或者說政治性本身就構成了文學性。」

  蔡翔就是從這樣的敏銳認識來評論文學,因此他的分析常常既出人意表,但又非常深刻,這一點尤其值得台灣的文學研究者仔細體會。在這方面,我建議優先閱讀兩篇文章,〈酒店、高度美學或者現代性〉和〈舊時王謝堂前燕──關於王朔及王朔現象〉。後一篇文章把王朔的「痞子文學」和改革開放後失勢的幹部子弟連繫起來,然後再說明這種現象如何被商品化大潮後的大眾所接受,分析得極其精彩。前一篇涉及到台灣研究者非常有興趣的「城市空間美學」,只要稍一閱讀,就可以發現,蔡翔和那些套用西方現代性美學的人是多麼的不同。他既了解西方的現代性理論,又深刻意識到這種理論移用到中國來所產生的變形作用,並且也充分意識到這種理論所遮蔽的一些更嚴重的社會現實問題。也許有人會說,蔡翔不算是一個文學評論家,只能算是一個社會評論家。讀了這兩篇文章,就可以了解,一個關懷現實、密切注意現實變化的人可以成為多麼深刻的文學評論者 。這一種特點,特別值得台灣的研究者學習學習。

  蔡翔的書,在現在台灣的許多讀者看來,也許是相當「異質」的。但是,這是對台灣的文化氣候非常有針對性的異質,可以救治我們一向的思想偏枯。在台灣社會走到最低潮的現在,他的文章尤其值得思考台灣前途的人參考。所以我不嫌辭費,寫了這麼多。我最終還是希望,這本書能夠在台灣找到一些知音。

2012/4/4

  補記:蔡翔的文章在大陸語境下容易理解,反過來說,在台灣語境下就比較不容易理解。以上的序文主要是為台灣讀者而寫,希望為台灣讀者找到一條接近蔡翔的道路,因此有些意思並沒有完全發揮,希望在這裡補充一下。

  新中國的前三十年,是為建設一個社會主義的理想社會而進行實驗,其結果導致文化大革命,讓很多人,特別是知識分子,對社會主義理想完全失望,因此有了80年代的思想大解放。他們反過來崇拜西方式的自由、民主、市場經濟,認為這樣才能實現自由、平等和公正的社會理想。經過後三十年的另一種實踐,他們又發現,整個經濟雖然發展得很快,但距離他們心目中的社會理想好像越來越遠。這樣,就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思考模式。第一種認為,中國所以還存在那麼多問題,就是因為中國文化的傳統包袱太重,現代化還不夠徹底,也就是還沒有像西方那樣的市場化和民主化,這也是很多西方人,還有很多台灣人對大陸的批評方式。第二種卻完全不一樣。基於前三十年的社會主義理想,他們發現,像後三十年這樣的走資本主義路線是有問題的,最終他們質疑的是西方資本主義的文明模式,他們認為這種模式必需重新反省。當然他們並沒有想要回到前三十年的作法,但他們也不認為後三十年的實踐應該照樣繼續走下去。第二種想法的人現在在大陸越來越多,一般籠統的把他們命名為「新左派」。其實他內部思想的差異很大,不過可以說,他們都在進行現實與思想的探索,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條新路,蔡翔就屬於這種人。

  如果我們重視法蘭克福學派以降西方各種「反現代性」的理論,如果從十九世紀末以來西方就不斷有人質疑啟蒙思想,為什麼我們就不能重視大陸方興未艾的各種新左派思想。基於新中國六十年來的歷史經驗,他們也許可以提出另一種「反現代性」的思考。如果我們這樣看問題,我們就不能漠視大陸現在已經具有強大力量、而在台灣還很少人注意的這一股所謂的新左派潮流。因為他們反省的絕對不只是中國經驗,而是整個資本主義的文明模式。說不定他們的想法將來可能超越西方現存的許多「反現代性」思潮,而為人類社會的發展提供一種新的想法。

4月5日


目錄: 
我們需要這樣的異質思考/呂正惠...3 
代序:流水三十年/蔡翔...15 
底層...1 
神聖回憶...15 
1970:末代回憶...29 
底層問題與知識份子的使命...53 
當代小說中的「邊緣人」形象...77 
日常生活的詩情消解...87 
「示者」與「看者」...107 
舊時王謝堂前燕—關於王朔及王朔現象...129 
我們走向哪裡...157 
理想主義者成為批判知識份子的可能...169 
私人性及其相關的社會想像—一種歷史沿革的關係描述...183 
奇遇與突圍:九十年代小說和它的想像方式...217 
何謂文學本身...243 
專業主義和新意識形態—對當代文學史的另一種思考角度...273 
社會主義的危機以及克服危機的努力—兩個「三十年」與「革命之後」時代的文學...313 
城市書寫以及書寫的「禁言之物」 —關於《城市地圖》的文本分析和社會批評...351 
酒店、高度美學或者現代性...381 
後記...409 
蔡翔著作目錄...413 
本書篇目原始出處...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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