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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19 02:40:15瀏覽673|回應0|推薦40 | |
第二天早晨,靳明起床後,見到他那原本先前被枝娘不慎摔碎的古茶碗以及香菱硯都好端端的放在了桌上,驚喜的拿起來細細查看,就像是傳說中的無縫天衣一樣,一點粘合的縫隙都沒有。又仔細觀察枝娘的行為舉止,體態輕盈、性格溫存,與先前黑牡丹那時的表現完全不一樣。終於忍不住了的靳明就偷偷問她為何會這樣?枝娘說:
「那只是藉此稍為測試一下你而已。仙人的做法與用意,凡人又如何能輕易的看出來呢?」
程某見靳明的病突然痊癒了(註),心中感到十分的訝異,卻不知道那都是枝娘所施展的仙家醫術的結果。靳明也向程某請求說:
「我的病才剛剛痊癒,還需要人幫忙調理照護,希望你能讓枝娘繼續陪伴我,也能幫我打發寂寞,這份恩德我將終身不忘。」
程某問枝娘是誰?靳明說:
「她就是黑牡丹啊。」
就將因為黑牡丹的左手多了一根指頭而為她改名為枝娘的原因詳細告訴程某,程某喚來枝娘查看果然如此,也就同意讓枝娘繼續留下照顧靳明。後來,程某見靳明與枝娘的相處極為親密,私下也不免有些八卦的對旁人說:
「這位靳夫子大概也是如南朝宋的劉邕一樣有『嗜痂之癖』(註),不然為什麼挑選侍婢時也不要求美醜呢?」
靳明原本就喜愛讀書,如今晚上雖有美人陪伴度過歡樂時光,白天仍不忘之乎者也的讀著書,進而下筆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八股文(註),將文章放在桌上,搖頭晃腦、高聲吟誦(註)。枝娘聽著靳明吟誦的內容,似乎對這樣的文章感到有些厭惡,當她翻閱靳明的文稿時(註),更是不悅的眉頭立即緊鎖,就對靳明說:
「你的心胸寬廣,擁有不計個人得失的胸懷,但是缺乏靈巧的才思;雖然儀表堂堂卻缺乏一些美好的幻想(註),一顆方正之心寫出來的都像是匾額上那種端正厚重的文字,沒有什麼新的花樣。好比那明珠原本是極其珍貴的珍寶,但若被拿去陪葬而埋入地下,它也就失去了光采;鏡子原本是最能反映光明的東西,但若是蒙上了灰塵,它也就便得灰暗而不再明亮。你若是只甘心待在文人聚會的場所當一個販賣文字的人(註),又如何能去得皇宮中被當作上賓對待呢?」
靳明覺得枝娘說得有些道裡,但不知道該如何改變自己做文章的風格方式,就問:
「我的身體生病了,你還能以手腳當作醫療工具為我治療(註)。我的文章上的毛病,你能用什麼方法改善呢。」
枝娘說:
「這也是我這個神醫所擅長的技巧。就請你暫時當一回晉朝時將筆硯燒掉的崔君苗(註),暫時不要讀書寫字,可以嗎?」
靳明點頭說:
「可以。」
於是到了晚上,枝娘一手拿著一壺酒,一手拿著一支琵琶來到靳明面前,在明亮的燈燭照映下(註),先相互對飲了三杯酒(註),然後二人相對而坐。但見枝娘先輕輕的撥弄了琵琶,進而開始演奏琵琶曲,忽而鏗鏘輕脆,忽而舒緩悠揚,接著變換指法又是一陣淺撥低挑,彈奏出的樂曲令人聽了感到哀怨。靳明忍不住問這是什麼曲子?枝娘說:
「這是《王嬙(王昭君)出塞》曲子當中,《馬上》一章中的第一拍(第一段)也。」
靳明說:
「真是妙極了!那無邊無際的藍天之上,高飛的雁群身影如同一條細繩,異域大漠中的風沙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啊!」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瘳」,音「抽」,病癒。
註:「愛赘嗜瘡痂者」,指有特殊癖好之人,見《小小說 – 食痂成癖味似鮑》。
註:「制義」,八股文的別名。「制義」是明、清科舉考試制度所規定的一種文體,也叫時文、制義、製藝、時藝、四書文、八比文。此文體的格式固定,由「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等八個部分組成,每一部分的句數、句型也都有嚴格的限定。故俗稱八股文。
註:原文影印掃描版此處「誦高吟」前一字「 」疑似「頜」字,待查。
註:「窗課」,指從前私塾中學生習作的詩文。
註:「俊宇」,按字義原指高大的屋宇。
註:「藝苑」,文學藝術薈萃的處所。
註:「刀圭」,中藥量藥的器具,形如刀,尾端尖銳,中間下窪。借指藥物、醫術。亦為乳酪類的食物的別名。或指湯匙。
註:「君苗」,即西晉的崔君苗,與陸機、陸雲兄弟倆交好。陸機的文才俊逸,辭藻宏富秀麗。一次陸雲寫信給哥哥陸機,信中說崔君苗見了陸機的文章,就想將自己的筆硯燒了。出自《晉書.陸機傳》:(節錄) 機天才秀逸,辭藻宏麗,張華嘗謂之曰: 「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 弟雲嘗與書曰: 「君苗見兄文,輒欲燒其筆硯。」
註:「銀燭」,同「明燭」,明亮的燈燭。
註:「三雅」,指東漢末年荊州的劉表有三個酒杯,分別稱為伯雅、仲雅以及季雅,簡稱三雅。後泛指酒器,見《太平御覽》卷八四五引《典論》: 劉表有酒爵三,大曰伯雅,次曰仲雅,小曰季雅。伯雅容七升,仲雅六升,季雅五升。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續錄》
原文:
《夜雨秋燈續錄》.卷六.枝娘
雲陽生靳明,字無垢。 …… 居月餘,稍有所拂,女反白眼,爭惡聲至。 …… 晨起,視甌與硯碎者復整,若無縫天衣。微察女之為人,體裊娜而性溫存,迥異在昔。私問女,女曰: 「聊以此試君耳。仙人作用何可測哉?」 程見生病頓瘳,私心奇異,實不知是枝娘伎倆。生請予程曰: 「沉疴甫愈,調護需人,願假枝娘伴我岑寂,當沒世不忘也。」 問枝娘伊誰?曰: 「即君家黑牡丹也。」 因告以枝指更名之義。驗之良是,遂許可。及見其親昵,私語人曰: 「靳家郎乃亦愛赘嗜瘡痂者耶,不然何絕不擇精粗也?」 生本嗜讀,夜歡娛而晝咿唔,成宏制義,羅置案頭, (頜?)誦高吟。女意似厭,及閱生窗課,蛾眉頓蹙,曰: 「君有厚德而乏靈思,負俊宇而少綺想,方心匾筆,花樣不新。夫珠,至寶也,殉即失采;鏡,至明也,塵即無光。甘居藝苑販夫,安得作王廷上客耶?」 生云: 「僕以身病,卿能以手足作刀圭。僕文又病,卿究以何物作和緩?」 曰: 「是亦越人之良技也。請看暫作君苗,文房焚棄可乎?」 曰: 「可。」 女乃夜攜樽酒并挟琵琶來,銀燭高燒,對傾三雅,伉儷相對,小發新聲,錚錚然,縷縷然,輕攏漫撚,淺撥低挑,作哀怨聲。問何曲?曰: 「此王嬙出塞,馬上第一拍也。」 生云: 「妙哉!碧天無際,鴈影如繩,絕域風沙,宛然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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