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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6 00:00:40瀏覽841|回應1|推薦47 | |
眾人聽了薛一娘這擲骰招親的法子之後都說:
「妙啊!真是打著青樓的招牌藉機綁紅繩找丈夫啊。」
就紛紛各自招呼僕童們拿銀子來,輪流在薛一娘面前扔了一整天的骰子,卻都個個敗下陣來,願賭服輸、臉色沮喪的離開了。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遠近的人聽說後都議論紛紛的說:
「是什麼樣的妓女(註),獨創這種用賭博(註)的花樣,這花骨頭(指骰子、骨牌之類的賭具)豈真的能作媒人(註)?十賭九輸,那些銀子(註)最後依然都被她收入囊中。真是狡猾的女子、愚笨的蕩子(流連青樓不回家的男子)啊!」
然而許多男子就是貪愛薛一娘的美色,見過一面後便難以忘情,於是馬縶於場,犬迎於戶,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小吏差役,無不聞香而來,垂涎而至,人人都抱著能夠藉著成功扔得骰子點數以娶得美嬌娘的希望。
此外,「一娘」又不像是個適合妓女的花名,大家因為薛一娘喜歡穿著白色的杏子衫,又堅決要求六個骰子全都是紅色的一點才會嫁人,「薛」與「雪」念起來字音又相似,就稱呼薛一娘為「雪裡紅」。
這一日,有任職侍御的公子某甲,帶了一百兩銀子前來薛一娘處挑戰,無奈賭運欠佳、手風極差,扔了十次都失敗。第二天,不死心的某甲又來了,這一次擲入磁盆中的骰子已經有五個一點紅朝上停止不動了,剩下一顆骰子還在滴溜溜的滾轉不停。某甲在一旁不斷大喊著「紅!」、「紅!」,當骰子停下來時,卻仍是黑點數朝上。某甲癡癡望著這顆骰子、呆若木雞的傻站著。薛一娘笑著說:
「好險啊!為何這一個紅點這麼難擲到呢?」
薛一娘的容貌雖然極為美麗,然而她的個性剛強、待人的態度也不會太柔和。客人來了,薛一娘也只略為寒暄兩句後就請對方下注擲骰,擲完骰子後若客人失敗了,也就不客氣的下逐客令,不允客人再多逗留一分。
所以,這位出手闊綽卻但就是缺了那臨門「一點」的公子某甲,自然也被下了逐客令請了出去。
某甲有錢有勢就是沒品,盛怒之下就偷偷的唆使三、四名無賴混混,給了他們銀兩,要他們也去薛一娘處擲骰子並趁機羞辱對方,好讓自己出口惡氣。
無賴們來到薛一娘面前,吵吵嚷嚷著扔下銀子要擲骰子。薛一娘一看就知道這幾人是來找碴的,不動聲色的等到三人都擲骰失敗、銀子都收入囊中後,就揮手示意請他們出去。無賴們逮著了機會開始哄吵著說:
「不過是一小塊肉(註),竟然如此昂貴?那些賭場還提供酒菜給我們解渴充饑呢。」
說完,就挽起袖子、上前想要動對薛一娘毛手毛腳。薛一娘絲毫沒有驚慌的樣子,僅僅抬手略微拂動纖纖玉指,那些無賴們就紛紛被扔了出去達數十步之遠,狼狽不堪的摔在庭院中。
薛一娘又呼喚婢女拿著木尺(註)出去,當這些無賴們掙扎著要爬起來時就再將他們打趴下(註),如此三起三落,無賴們實在受不了了,紛紛跪著道歉求饒,薛一娘揮手示意放了他們,無賴們這才可憐兮兮的抱頭鼠竄而去。
後來上門的客人們,都知道薛一娘不但人美而且武功高強,再也沒有人敢心存褻瀆之意,即便是擲骰子輸了,也只能臭著臉、摸著鼻子默默離開,再也沒聽說有事後報復找碴之事發生。
薛一娘開業三年以來,對待所有的客人都是稍稍的交際而已,從不曾為客人唱過一曲、陪客人吃過一餐、甚至對著客人撒嬌的皺眉或歡笑,然而她的閨房(註)中已經累積了五萬兩銀子了。因此,偶然間薛一娘故意對客人說:
「從前(註)擲骰子贏了,不過是只娶到了我的人,如今若是贏了可是能人財兩得,何樂而不為?」
因為如此,薛一娘門前的車馬往來盛況,比市場更加熱鬧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粉兒」,或作「粉團兒」,女子。多指妓女。
註:「唱求牡之雉,呼守雌之盧」,同成語「呼盧喝雉」之意。古代用「五木骰」賭博,這種賭具一面黑色,上刻牛犢;一面白色,上刻雉雞。盧、雉皆為骰子的花色名,一擲五骰若皆全黑,為最大,稱為「盧」;四黑一白,次之,稱為「雉」。 「呼盧喝雉」形容賭博時的呼聲,亦指賭博。
註:「作冰」,舊時稱「作媒人」。
註:「阿堵物」,代指錢。出自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規箴》︰ 王夷甫(王衍)雅尚玄遠,常嫉其婦貪濁,口未嘗言錢字。婦欲試之,令婢以錢遶牀不得行。夷甫晨起,見錢閡行,呼婢曰: 「舉卻阿堵物」。
註:「臠肉」,一塊肉。謂其量少。
註:夏楚,古代學校中施行體罰的器具,即木尺,也作「戒方」、「戒尺」、「榎楚」。
註:「蹷」,音「決」,同「蹶」,跌倒。
註:「香奩」,婦女存放首飾、香粉、鏡子等物的匣子。亦借指閨閣。
註:「曩」,音「ㄋㄤˇ」,從前、往日。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卷三.雪裡紅
北里非相攸之地,勾欄無立節之媛,然未可以一概論者。
昔京都有薛氏女,貌絕豔,攜一婢一嫗,賃宅以居。 …… 眾曰: 「妙哉!是真別樹豔幟,而另繫赤繩者。」 呼僮競取白鏹至,博竟日,皆色沮去。遠近嘩噪,咸云: 「何物粉兒,獨翻花樣,唱求牡之雉,呼守雌之盧,花骨頭豈真作冰,阿堵物依然入橐。是兒狡哉,蕩子愚矣!」 然愛其色者,則難忘情,由是馬縶於場,犬迎於戶,上至官裳,下至胥隸,無不聞香而來,垂涎而至,作幾希望。又以一娘不似妓名,因其愛著杏子衫,又全紅始嫁,薛雪同音,遂呼之為「雪裡紅」雲(云)。
一日,有侍御公子某,攜百金來,十擲皆北。明日又來,視甌中已別五紅,其一滾轉不定,公子大聲呼紅,比走盤珠定,則仍守黑者,乃癡立如木雞。女笑曰: 「險哉!何一紅之難也?」
女貌雖極妍,而性極生硬。客至,略寒暄,即請博,博已,即下逐客令,不許少一逗留。公子恚怒,陰嗾無賴子三四輩,給金,使詣女室,將窘辱,洗愧恧。女已審其意,待金入己橐,即揮手使去。無賴子大哄,曰: 「一臠肉,竟如此昂貴耶?彼博場尚有閒菜酒,為吾輩解饑渴。」 言已,攬袖欲侮,女聲色不動,略拂纖指,即紛跌庭外數十步,呼婢出夏楚,待其三蹷而三拍之,跪謝始釋,鼠竄可憐。後有踵至者,咸悉彼姝豔而勇,無敢褻,負者怏怏,不聞有後言。三載中,均落落小酬應,從不歌一聲,陪一宴,假一顰笑,而香奩中累累盈五萬金矣。偶語客曰: 「曩得彩僅娶吾身,今並得吾財,何樂而不為?」 於是門前車馬,更喧如市井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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