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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 – 陶金鈴〈上〉夢為伶粉墨登場
2019/10/06 04:48:10瀏覽732|回應0|推薦48


姑蘇(今江蘇省蘇州市姑蘇區有一位人稱陶金鈴的小演員,原本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年少時也曾拜師求學讀書。

 

陶金鈴前往參加郡縣應考童子試(考過便取得了秀才的身分),租住在城南的一間酒鋪中。夜裡,陶金鈴夢見某位觀察使在宴請賓客,召來了梨園(戲曲界)長樂部(戲班的團名)前來唱戲助興,演出的劇目是《玉簪記》,內容是描述南宋時期潘必正陳妙常之間的愛情故事。而向來不曾學過唱戲、也不知道戲詞的陶金鈴,此刻卻是扮演著陳妙常一角而粉墨登場。隨著管弦金鼓伴奏之間,陶金鈴的舉手投足完全吻合樂曲節拍、表情與演唱聲調也極為巧妙。

 

戲唱完了,宴會也結束了,賓客們紛紛告辭去,戲班子也開始收拾場地準備離開。以以往常有東主召請演員留下的例子,這回就在演員們陸續離去之時,這位觀察使派人前來召喚,請這場反串主演女主角的了陶金鈴入內,在一處名為媚香樓上小酌。一旁盡是頭戴翠鈿身著紅袖的姬妾,侍女如雲。

 

當時年僅十五歲的陶金鈴雜坐其間,周圍都是美女們注視的眼光,看得陶金鈴羞赧得不敢去分辨誰是誰了。諸美女當中有一位名叫繡雲的女子格外美麗,她十分中意陶金鈴,待他也特別的好。於是當接下來這些姬妾侍女們依次唱著戲曲,想要以歌喉比出個高下,並且倘若表演過程中有唱得不對之處,便由陶金鈴做為裁判指出並糾正。這種大戶人家女眷們清唱的方式又稱作「後堂絲竹」,是以唱腔、音質優者為勝。見此情景,觀察使也來了興致,加碼說道:

 

「舊曲都聽慣了,妳們要比就都唱些新的詞曲。」

 

姬妾甲就開口唱著:

 

「裊裊腰肢細,是樓外垂楊,教人旖旎。曉鬟偷學暮鴉飛,更瓊梳小掠春雲膩。新月纖纖,剛描一線,賽不守兩彎眉翠。問鞦韆錦索係羅衣,直恁蓮勾飛起,為前日雙燕來時,鬥他剪水凌風戲。單消受不慣香醪滋味,倩郎君轉倩桃花,替儂家今夜為郎沉醉。」

 

觀察使回頭看著陶金鈴,笑著說:

 

「你就暫且做一回桃花吧。」

 

就親自斟了一杯酒給陶金鈴喝。陶金鈴也取來了一只大酒杯,倒滿了酒回敬給觀察使。酒喝完後,姬妾乙接著也開口唱道:

 

「燭花兒分外光熒,酒波兒分外香馨。宮紗扇子裹著袖兒擎,背面兒漏出梅花影,閃爍了郎的眼睛。偷覷了幾回,只是不分明。登時惱亂狂蜂兒的性。這一夜是何等恩情,何等光景。到如今隔著紙兒喚不應,對著帳兒呼不醒,敢則是你儂故意兒薄倖。」

 

觀察使聽了之後哈哈大笑,為了此曲又連連喝了幾杯酒。

 

姬妾丙又接著唱道:

 

「窗紗密密,簾押重重。圍住了一樓春夢,透不出一線兒春風。海棠全是舊時的紅,盼不上黃昏細雨沾花重,有多少風催雨送,倒不教豔色竟成空。不敢惱公,不敢惱儂,恨孤鸞無故飛入儂的命宮,甚因緣把紅絲牽動?」

 

姬妾丁則唱道:

 

「鳳簫兒吹得人魂靈飄飄,箏弦兒撥得人情絲裊裊,玉笙兒吸得心花搖,檀板兒拍得淚珠兒掉,一聲聲都是斷腸鳥,唱得櫻桃唇焦、蓮花舌翹,意思兒仍是沒分曉。好模糊的相思曲調,準備著銀壺漏盡金雞叫。」

 

這幾位姬妾們所唱的或是有著柔弱細緻的愛戀情懷,或是有著纏綿悱側的哀傷怨恨,令聆聽的陶金鈴一時之間只覺得若近若遠,若危若安,甚至悵然若失的呆坐而忘我,不曾想過此刻自己是否身在人間。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清朝的「觀察使」,實際職稱為「道員」,簡稱「道」,地方政府官職,省與府之間的道官署的主官,雅稱為道尹、道台、觀察、廉車、廉使、觀察使等。

 

另外,也有如鹽運道員的專任官職,布政使副手也是道員。

 

----- 待續 -----

 

改編自 《耳食錄

 

原文:

 

《耳食錄》.二編.卷八.陶金鈴

 

姑蘇小伶陶金鈴,本良家子。少業儒,嘗赴郡應童子試,旅於城南賣酒家。夜夢某觀察宴客,召梨園長樂部佐酒,演《玉簪記》,所謂潘必正,陳妙常者也。金鈴故不習優,亦殊自忘之,扮妙常而登場焉。管弦金鼓之間,進止合度,而聲情特妙。

樂闌賓散,諸伶皆退。觀察獨召之入內,小酌於媚香之樓。翠鈿紅袖,姬侍如雲。金鈴是時年十有五矣,雜坐其間,星眸環照,莫敢誰何。一名繡云(雲)者尤麗,其屬意金鈴也亦尤厚。於是次第度曲,競鬥歌喉,間有誤處,使金鈴正之。後堂絲竹,視當聲為勝。

已而觀察曰:

「舊曲習聽,宜各奏新聲。」

一姬乃唱曰:

「裊裊腰肢細,是樓外垂楊,教人旖旎。曉鬟偷學暮鴉飛,更瓊梳小掠春雲膩。新月纖纖,剛描一線,賽不守兩彎眉翠。問鞦韆錦索係羅衣,直恁蓮勾飛起,為前日雙燕來時,鬥他剪水凌風戲。單消受不慣香醪滋味,倩郎君轉倩桃花,替儂家今夜為郎沉醉。」

觀察顧金鈴笑曰:

「汝權為桃花可也。」

遂酌以飲之。金鈴亦取大鬥(斗),引滿奉觀察。

一姬繼唱曰:

「燭花兒分外光熒,酒波兒分外香馨。宮紗扇子裹著袖兒擎,背面兒漏出梅花影,閃爍了郎的眼睛。偷覷了幾回,只是不分明。登時惱亂狂蜂兒的性。這一夜是何等恩情,何等光景。到如今隔著紙兒喚不應,對著帳兒呼不醒,敢則是你儂故意兒薄倖。」

觀察大笑,為連舉數觥。

一姬又唱曰:

「窗紗密密,簾押重重。圍住了一樓春夢,透不出一線兒春風。海棠全是舊時的紅,盼不上黃昏細雨沾花重,有多少風催雨送,倒不教豔色竟成空。不敢惱公,不敢惱儂,恨孤鸞無故飛入儂的命宮,甚因緣把紅絲牽動?」

一姬唱曰:

「鳳簫兒吹得人魂靈飄飄,箏弦兒撥得人情絲裊裊,玉笙兒吸得心花搖,檀板兒拍得淚珠兒掉,一聲聲都是斷腸鳥,唱得櫻桃唇焦、蓮花舌翹,意思兒仍是沒分曉。好模糊的相思曲調,準備著銀壺漏盡金雞叫。」

或風情之靡曼,或哀怨之纏綿,金鈴斯時若近若遠,若危若安,嗒焉坐忘,不疑身在人間也。

……

 

 

( 休閒生活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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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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